夏时雨猛地抬头，撞进他从镜中望来的视线。
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般寻常，可她却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包上挂着的银杏叶钥匙扣——那是她照着他小号头像里的树，找手作娘定制的唯一一款。
“嗯……是的，觉得好看。”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生怕他追问出处。
程叙白“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吹风机的声音重新响起，隔绝了空气里微妙的凝滞。
夏时雨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失落。
他果然只是随口一问，就像问过助理剧本放在哪里。
林薇薇走过来，把她拉到一旁，不动声色地将一杯热可可塞到她手里：“别紧张，他刚才看你挂饰时，耳朵尖红了。”
夏时雨怀疑地看向镜中，程叙白的侧脸线条冷硬，耳廓隐在吹干的发丝里，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薇薇！你再这样我要当真了。”
她低声抱怨，却忍不住将热可可捂在手心，想象着他指尖的温度。
下午拍对手戏时，程叙白需要和女二号有一场争执的戏。
夏时雨举着相机站在监视器旁，看着他蹙着眉，眼神里翻涌着隐忍的怒意，明明是表演，却让她看得心口发紧。
当女二号抬手想扇他耳光时，她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直到林薇薇拉住她：“傻瓜，是借位。”
可下一秒，女二号的手不知为何真的擦过了程叙白的脸颊。
现场瞬间安静，女二号吓得脸色发白，连连道歉。
程叙白却只是揉了揉脸颊，淡淡道：“没事，继续吧，就要真打。”
夏时雨却清楚地看见，他耳垂下方被划出一道小的红痕。
她几乎是立刻从包里翻出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那是林薇薇特意让助理给她准备的，她也很容易磕磕碰碰。
里面甚至有程叙白常用的那款无刺激药膏，“叙白哥，你脸上……”她鼓起勇气走上前，打开药膏盖子，“有点红，涂一点吧？”
程叙白低头看她，小姑娘仰着小脸，眼睛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像只护崽的小兽。
他顿了顿，弯腰凑近了些：“麻烦你了。”
薄荷味的药膏轻轻抹在脸颊，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夏时雨屏住呼吸，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和她买的同款香薰味道一模一样。
她控制着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涂完，才发现他一直垂眸看着她，眼神深邃得让她看不懂。
“好了……”
她慌忙后退一步，脸颊比刚才更红。
程叙白直起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涂药的地方，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用这个牌子？”
夏时雨脑子“嗡”的一声，完了，这下怎么解释？总不能说她扒遍了他所有路透，连他助理扔的药膏空管都认得出吧？
林薇薇及时救场，走过来打圆场：“我给她备的，她皮肤敏感，普通药膏怕刺激。”
她笑着拍了拍夏时雨的头：“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叙白哥别介意。”
程叙白“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转身走向导演。
夏时雨却捏着药膏盖子，手心全是汗。
她看见他走到角落，拿出手机飞快地打字，不知是不是在小号里吐槽今天遇到的“奇怪粉丝”。
收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夏时雨跟着林薇薇往保姆车走，怀里还抱着那盒程叙白给的红糖姜茶空盒。
走到停车场拐角，忽然听见小吴的声音：“哥，你昨天不是说那姜茶是给……”
“小声点。”程叙白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以后别乱说话。”
“哦……”助理声音带着委屈，“那你今天干嘛又给她？明明是你特意让我多备的……”
“她昨天没喝片场的。”程叙白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语，“小孩子家家的，淋雨容易感冒。”
“可她都成年了……”
“行了，上车。”
程叙白打断他，脚步声渐渐靠近。
夏时雨拉着林薇薇迅速躲到车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
小孩子家家的？他居然觉得她是小孩子？
也对……对于程叙白这个年纪来说，她确实是小孩子。
可助理那句“特意让我多备的”又是什么意思？直到程叙白的保姆车驶离停车场，她才从车后钻出来，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你看，我就说吧。”林薇薇捏了捏她的脸，“他嘴上说着小孩子，身体却很诚实嘛。”
夏时雨摇摇头，将空纸盒紧紧抱在怀里，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可他刚才看我的眼神……还是很平静。薇薇，你说他是不是……只是觉得我像个麻烦的粉丝？”
林薇薇叹了口气，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傻丫头，感情这种事急不来。他现在没想法，不代表以后没想法。你只要记住，你是夏时雨，是他的站姐，也是能让程叙白记住的，特别的存在。”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空纸盒，忽然想起刚才在化妆间，程叙白问她挂饰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毛巾边缘的动作。
或许，有些“用心”不必说破，就像这雨幕里未拆的糖纸，和他口袋里多备的姜茶，早就在不经意间，织成了让她甘愿沉沦的网。
夜色漫进保姆车时，夏时雨才发现手里的空纸盒被攥出了褶皱。
林薇薇递来的暖手宝早已失了温度，她坐在车里，仍对着车窗上的雨痕发呆。
程叙白说“小孩子家家”时，尾音似乎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纵容，像极了她偷偷录下的，他在花絮里哄小演员的语气。
手机震动起来，是站子管理群的消息。
好朋友发来截图：“叙白哥小号刚点赞了你新修的淋雨路透，还收藏了那张他看镜头的图！”
夏时雨猛地坐直，指尖划过屏幕上那张照片。
雨中的他抬眸望来，睫毛挂着水珠，眼神里的淡漠被水汽晕染得柔和。
她忽然想起修图时特意调亮了他看向镜头的瞳孔，那里隐约映着个举相机的小小影子。
“他收藏图做什么？”她喃喃自语，林薇薇凑过来看了眼，忽然轻笑出声。
“你没发现吗？他小号收藏的图，不是你抓拍到他走神的，就是你修图时偷偷加了银杏叶滤镜的。”
车子驶过路灯，光影在夏时雨脸上明明灭灭，她摸到口袋里那枚银杏叶挂饰，忽然觉得，或许那棵“后山的树”，早就开始留意树下抬头仰望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