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是一笑,这样一来方才拘谨的氛围也算稍微轻松了一些。两个女子聊起了汤不坏的饭量,林苏苏偶尔也跟着说上半句,唐远志也讲了前些日子他竟然和人比赛喝粥,生生喝了五大碗。一看现在的桌子上并没有北方那么大的碗,唐远志指了一个碟子说起当时的碗口比这个碟子还要大!
这时林苏苏早已将白帕重又罩住了半边面庞,汤不坏与阿影、阿如说笑的时候她不时向唐远志偷瞟一眼,手里轻轻地攥着腰间的那个挂坠,随后悄然将她塞到了腰带底下。
吃完饭于掌柜将五人带到了专门收拾一遍的楼上客房,其中有一间早已换上了全新的床褥是为林苏苏准备的,阿影和阿如住的隔壁。于掌柜准备带唐远志和汤不坏去找他们的房间时,阿如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与晌间准备给汤不坏的那个一模一样的黑色丹瓶递给了他,于掌柜一看连忙千恩万谢地收在怀中。
因为这小酒店客房不多,唐远志和汤不坏也是住在一个房中。洗漱完毕之后唐远志向汤不坏问起那个丹瓶以及他胳膊上的星点是什么。汤不坏这才将事情原委与唐远志说了一遍。果不出他的猜测,原来阿影阿如手上也有的那些如意状星点并不是纹在身上的,而是砣矶岛的一种特制毒药,专门用来控制被下药之人的。
男子的药是通过烙在手臂留下黑色星点,女子的蓝色星点则是下在手背之上。凡下药之后就会流入体内并且烙印终生不消,而且需要定期服用解药否则便会从烙印之处开始浑身僵硬直至全身都再不能动弹成为活死人。不仅如此男女所服解药也并不相同。
也许是因为今天的饕餮大餐让汤不坏吃得心情愉悦,又或是早间看到唐远志因为他的身份而愤怒生气,至少此时躺在这间熄了灯的小客房里,看着透过窗子洒进来的斑斑月影,汤不坏内心里是不愿意唐远志再为此事生气甚至是因而与他分道扬镳的,他知道自己很不想失去这个比他大了两岁且少见的能容忍他身上所有缺点的朋友。
如此汤不坏一改平常,收起了往日的那份玩世不恭,对面唐远志关于砣矶岛的所有问题全都如实回答。向他讲说了砣矶岛本是位于齐鲁之东的茫茫云海之间,岛上之人独爱武学因而岛中盛藏着天下各路武林秘籍;大名鼎鼎的砣矶六仙里有三人便是专门负责在中原武林搜集武学宝典或者是邀请世外名家共赴砣矶岛探研武学的。
说到砣矶六仙,唐远志记得自己与汤不坏现在所说的这招江、抚山、探洞三仙交过手,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汤不坏的父亲竟然也是六仙之一,身份是诛魔仙,专职刺杀武林之中那些背信弃义、有违天道的奸佞小人,最擅长刺杀一道。除此之外还有编录仙专门负责整理、收藏武学书籍、文医仙统管岛上教化。而持令仙子林苏苏正是砣矶岛聚仙庄庄主林永乐的独女。
听到这些唐远志突然问,那父亲怎么不在砣矶岛上反待在淮安乡下。听到这汤不坏竟少见地轻叹了口气,这才讲道他的父亲与岛主早就闹翻了,具本因为什么事情外人无一知晓,不仅如此事实上他父亲与岛主林永乐曾经还是结义的兄弟,父亲离岛之后接替他的人是林苏苏的舅舅,也就是汤不坏的师父苏松雨。
本以为汤不坏是随身为砣矶六仙之一的爹学的武艺,唐远志还心说难怪他年经轻轻武功却如此高强、几与冯二公子能打成平手,哪知道他竟然还有个师父。
第一次听他说起此事唐远志也来了兴趣,可汤不坏却开始变得吱吱唔唔,最后才说道他极为害怕这个师父,在他师父面前从来连笑都不敢笑一下。说他师父脸色苍白且不苟言笑,就连穿衣服都只穿黑色的长袍,看着就有一种压?感。
唐远志身中一凛,突然问汤不坏道:“那你师父现在待在砣矶岛上的吧!”
汤不坏摇摇头说道:“不会的,他向来从不离林苏苏左右,从她小时候便一直在身边保护她!”
又说道:“这下你知道为什么我见到她会害怕了吧,其实我怎么可能是怕她,我是怕她舅舅、我师父!”
唐远志想起客店门口那个站在人群里的黑衣男子,如此说来一切突然就明朗了,是汤不坏的师父帮他们解决了那两个黑衣楼的杀手。想了想他还是把早上看到的事情和自己的推测告诉汤不坏,汤不坏沉默了一会说道那一定是他师父了。
唐远志又问那岛主林永乐是什么样的人,哪知汤不坏却说他虽然在岛上生活了十四年,直到三年前才随父亲下了岛,但打记事起就从没见过他。
这边汤不坏是有问必答,可慢慢地唐远志开始从白天的共同对敌以及方才同桌吃饭所产生的情谊中走了出来。
汤不坏说的也许都是真的,然而他自己毕竟是亲身与砣矶岛的人打过数次交道,从最初武林大会上恶僧德柏偷袭冯二公子到姑苏城与三仙大战、以及最为恶劣的苦茶林顼离道长一行受难、甚至包括前一日晚间那持令仙子对他的所作所为全都在他脑海中回现,无论如何在他看来砣矶岛的所作所为都绝对是恶毒不正的,想到这他心里也便打定了主意,既然正邪两立那么即使汤不坏暂时看来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可是他再也不能继续与这持令仙子共处了!
二人聊了很久,直到三更锣响这才先后睡去。次日一早,掌柜的亲自将热水端到房中给他们洗漱,随后又送来早饭,等他们一切停当出了客店门口一看,虽然三匹马还在,可是只有林苏苏一个人等在那里,阿影和阿如却没了踪影。
汤不坏伸头向街上左右看了看,问道:“她们俩人呢?”
林苏苏见他们来了便翻身上马,同时回道:“我让她们带着金冠先行回岛了!”
汤不坏眉头一紧,嘟囔着说了句“那你怎么不也回去!”声音很小却还是被林苏苏听见了,只见她手里马鞭举起做势要打,瞪着他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办,你快些上马跟我一起去!”
汤不坏转头向唐远志看着,眼里满是求援的样子。唐远志却说:“要是有事你就去吧,不必管我!”
汤不坏一把扯过一条马绳塞到唐远志手里对他说道:“你帮我一起去吧,早些把她的事做完我们好一起离开!”
唐远志虽是早已经习惯与他形影不离了,可又一想昨晚自己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他不能就这样动摇。汤不坏见他不肯答应便不停地在哀求着,大哥长大哥短地喊了好几遍可唐远志执意不肯。
就见汤不坏好像一下子想起来些什么,转回头问林苏苏:“我说大姐,你倒底要干嘛去,你也看到了,我唐大哥也是有要事去做的,虽然你们都非要请求我去帮忙,可毕竟我是先答应了他的啊!”说完抱着唐远志的胳膊便不撒手。
林苏苏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随便你吧,爱去不去!不过我现在只身一人,若是因为你不肯去帮我而出了点麻烦的话,我想你师父自然会找你的!”
听到“师父”二字汤不坏脸上的坏笑一下子僵住了,身子也不由抖了一下。唐远志见他如此神情倒有些于心不忍,问道:“你是不是帮她把事做了就自由了!”
汤不坏点点头,可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林苏苏,得到肯定地答复之后又满眼哀求地看唐远志。
最终三人一起出了城,汤不坏一直左顾右盼地着实不安,就听林苏苏在前面头也不回地对他说道:“不用看了,舅舅他护送阿影、阿如带金冠回岛去了!”
这话说完汤不坏着实长出了一大口气,接着立马变了嘻笑的嘴脸两腿一夹马肚赶上了前头,问林苏苏:“我说林大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做些什么的?其实我们真有要事在身,耽搁不起的!”
林苏苏却道:“谁管你有什么事,先把我的事情做完再说!”
汤不坏嚷嚷开来:“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别说现在,就是以前我也没有拜入过聚仙庄,说起来我可从来都不是砣矶岛的人!”
林苏苏听完却只回身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是嘛,那你可以走了!”
不想汤不坏却立马舔笑着说道:“哪能呢,我就是说说而已,反正也答应你了,只要你别反悔就行!“
唐远志也信马跟在二人身后,看着汤不坏低三下四的嘴脸他早习以为常,就听汤不坏问道:“你总得先告诉我们要去干什么啊!”
林苏苏并不说话,马鞭一挥随后飞驰而去。落下的唐远志二人相视苦笑便也只好跟了上去。太湖边的乡间古道上三位年轻男女纵马飞扬,青山翠岭纷向两边让去,扑面而来的轻风吹着汤不坏的脸上,突然他放声高歌,唱起了一首不知名的民谣“两个少年去砍柴,山中有虎獠牙猛,山里的青豺爱吃人……”
就在他们策马而行的时候,前方不远的一处山坳里也正有一队人马不时向着来路上看去,他们手里各执兵刃,所穿服饰也不尽相同,看起来还有好多苗疆一带的装束。居中是一个满头黄发的老妇,就见她双目紧缩好像要瞪出火来一般,手里一根黑金蛇头拐杖杵在地直没三寸。
从前头跑来一个红发少年,脖子上挂着个一头大一头小用来附在耳朵上辨声的竹筒,到了这老妇身前说道:“金花姥姥,他们还有三里地就要到了!”
原来这老妇竟是被唐远志所杀的那沅江四鬼的娘,曾经也被南极天师请去帮忙的金花姥姥。自从儿子死了之后她含恨而去至今一直没有在中原露面,没想到今天竟然聚了一大帮人想来是要阻击唐远志。
她身旁有一白须老者,听那少年说完之后对金花姥姥说道:“妹子,马上就要大仇得报了!”说罢他代为施令,让所有人等伏好了身子只等唐远志露面。
而这边三人却毫不知情,汤不坏唱的歌早被林苏苏嫌难听给喝止了,哪想不一会儿他又换了一首仍在那大声的哼着。片刻间三匹马奔到了这个山口,未做丝毫停留三人进了谷中,林苏苏回头刚要和汤不坏说些什么,就听凌空一声刺响,一支巨大的羽箭划开平静的山谷直刺向林苏苏胸前。
听到异响的林苏苏蓦然回首,眼见那支箭已然快到身前,甚到箭尖的磨痕都已看得清楚之时,唐远志与汤不坏二人同时惊呼,就见林苏苏陡然侧转了身子,那巨箭贴着她的衣裳划了过去。
唐远志下意识地两腿一夹策马冲到林苏苏前头挡在她身前,汤不坏也上前两步守在她身后。随后刹那间就见两侧山间飞身下来众多手执刀兵的各色人等落在他们左近,再看山谷前后也已然被堵上了。
林苏苏回头看了一眼汤不坏,意思是看来这又是追杀你们的人了!汤不坏竟眨了眨眼笑了一笑,意思是看来便是了,可是没有办法只能拼杀出去了。
那伙人来了之后并未急着动手,不多时唐远志身前的人又闪出了一道口子,只见一个蹒跚的老太婆慢慢走了上来,突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唐远志。
唐远志一怔,认出了她是谁!就见那金花姥姥将蛇头杖一伸指向了唐远志,口中发颤地说道:“姓唐的小子,你还知道我是谁不?”
林苏苏与汤不坏这才知道这伙人不是黑衣楼的。就见唐远志在前头竟还傻乎乎地向那老妇抱拳说道:“你是金花姥姥!”
林苏苏稍微一怔,就连汤不坏也有些害怕。金花姥姥毒天下的名头他们是知道的,并且身后那群苗人看起来也都是用毒的高手,二人不禁都提起警觉,压弱了呼吸。
金花姥姥恨恨地道:“既然你还知道我是谁那么今天你也算是死得明白!”
没等唐远志说话,她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林苏苏和汤不坏,突然眯着眼邪笑着道:“身后这是你的朋友吧,来得正好,将他们杀了正好也给我儿子抵命!”
话音刚落她身旁的那个白须老者二话不说举起手中一对钢叉就向唐远志的腿上扎来,同时身后那些人也都动了起来,有的拿刀劈马逼得唐远志下地,还有人同时挥起长鞭甩向他的腰眼;身后的林苏苏也被各色兵刃招呼上来,汤不坏早已纵到人群里抢先发难。
就见山谷里喊杀一片,然而这些人虽然人数众多武功却都大不如昨日黑衣楼的那些杀手,况且那些杀手平日训练有术且配合默契,是此他们应对起来颇为头疼。今天这些却只是乌合之众,都是临时被金花姥姥请来帮忙的,因此三人面对起来就轻松得很,不一会儿唐远志面前除了那使钢叉的老者,其余都负了伤再无发难的能力。
汤不坏对于乱战更是得心应手,轻功卓绝的他在人群中里外进出,同时他下手又比唐远志狠辣得多,凡被他碰上的人最多三招之内便哀嚎一声倒出战局。
林苏苏起初一直在马上,最后被那些人使坏招不得已也从马上下了来,可是她面对这些衣着粗鄙相貌猥琐的人却只顾躲闪不愿伸手沾到他们。说来她毕竟是赫赫砣矶岛的持令仙子,身负武功事实上都不输汤不坏,因此即使那方人多势众可她还是应对得游刃有余。
未有多久金花姥姥请来的众多帮手死的死、残的残,还能继续打杀下去的只有那个白须老者和其它寥寥数人。一旁的金花姥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就见她抽出黑金蛇头杖也加入到战局,来到唐远志面前断喝一声:“小子你拿命来吧!”
剩下的几个人围着林苏苏和汤不坏,唐远志面前是这金花姥姥和白须老者。面对两把钢叉唐远志并不以为意,虽然一寸短一寸险,何况他是赤拳对敌一时不好接近白须老者,然而他“九问无极”的功夫可以化解一切招式,因此钢叉却也难沾他的一片衣角。
这时金花姥姥的黑金蛇头杖配合一对钢叉却也是威力大增,唐远志左右相搏之下一时有些吃紧,就在他刚挡住那钢叉一上一下的刺挑之时,蛇头杖正冲他的面门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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