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厌又道:“你不害怕?那为什么我们说看到毛蛋叔的时候,你要赶我们走?你都不问问我们在哪里看到毛蛋叔的?”
毛草有些慌乱,颠三倒四的说道:“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们撒谎?”
“对,我以为你们在撒谎!”
李东恒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想这小姑娘真是厉害。这个叫什么毛草的是一步一步被她牵着走啊!
这以后要是谈朋友了,估计家里的那位在她面前说一句话都要思前想后。
想着他就抬头看了陈宴和一眼,自动把他代入到温厌“家里的那位”上面。想着又看了陈宴和一眼,颇有些难以言喻的怜悯!
陈宴和被他带着这种眼神瞟的浑身发毛,心说等一会出去一定揍他一顿,扒开他的脑子看看,看看这货脑子一天到晚装的是什么。
温厌又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是在撒谎?是你早就知道毛蛋叔找不回来了,所以不相信我们?”
其实她的问话并不高明,稍微有点理智的人此刻就能反应过来。
只可惜毛草在听见她们说找到毛蛋的时候,心绪已经全乱了。
他并没有发现温厌问话的漏洞,只是张着嘴,喏喏的想跟着回答。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咳嗽声,毛草一惊,清醒了过来。
到嘴的话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改口道:“我妈为了毛蛋的事哭的眼睛都快看不清了,这几年身体也不大好了。我是害怕她听到这些太激动,又怕你们说的是假话。所以才急着让你们走。”
这话听着没有任何毛病。只是结合他之前的反应就让很耐人寻味了。
温厌只当相信了,不动声色的朝他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吗?那我可能是误会你了。”
毛草朝她摆摆手,接着又道:“我也是太久没听到毛蛋的事,所以才激动了一下。我们家里,害怕老人家伤心,平时不敢提的。”
温厌听了,不可置否。
屋里的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毛草在外面应了。
然后转过头看着温厌道:“如果你真知道毛蛋在哪里,你可以告诉我一声,我肯定要去接他回来的。”
温厌笑道:“那边有点偏,不太好找。偏毛蛋叔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前几天着了凉,你现在有空跟我们过去吗?”
毛草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脑子里转的飞快,半晌才慢吞吞道:“我妈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身边离不开人。等油桃卖了,让孩子他妈陪在她身边,我再跟你们去接毛蛋。”
温厌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和妇人打了招呼,转身下了山。
到了山下,温厌和郁瑶本来准备在打个车回去。
李东恒不让,他今天开了辆五人坐的越野车。
他说都约好了要让她们三个姑娘认识一下,今天给她们办个相识会。去新开的饭店梅影山庄聚一聚。
储朝白翻了个白眼,说:“我看你是嘴馋
自己想吃顿好的吧!”说的几人都笑了起来。
李东恒开车,陈宴和坐副驾驶,三个姑娘坐在后排。
边走边聊慢悠悠的往流溪河驶去。三人年岁相差不大,都是年轻的姑娘,青春活泼,相处起来也格外让人心情愉悦。
很快,郁瑶喝储朝白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温厌本就性子清冷,除了郁瑶,很少交朋友。对于储朝白的热情不是特别适应。除了有问必答外,就是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微微出神。
前坐副驾驶上的陈宴和看她发呆,想了想把手里的油桃从前面递过来。
温厌回过头来看了看,没接。
那只手就固执的举着,也一动不动。
温厌又看了一会儿,最后伸手接了过来。
前面的陈宴和短促的笑了一声。
听到声音,储朝白突然问郁瑶:“你……姐姐似乎和宴和哥很熟?”
郁瑶微眯了下眼睛,笑了一下道:“什么姐姐?她比我小了三岁呢!就是爱到处冒充我姐姐罢了。”
温厌听见捏了她一下。
郁瑶没躲,又笑着道:“她就是小孩子脾气。陈老板喜欢逗她玩儿。李东恒没和你说吗?在三城巷我们就见过。后来来了流溪河,我们姨婆家和李奶奶家在同一个巷子里。李东恒和陈老板都认识我们家姨婆,大家就就更熟了。”
储朝白点点头,“哦,”了一声,说到:“原来是这样的。听他说过的。我也记得在三城巷看过你们。你们俩感情真好。”她是这几年才回国,基本上都在流溪河。倒是听说过李东恒奶奶家在竹坞清那边,不过一直没去过。一来,那边不认识人。二来,她知道李东恒喜欢她,如果跟他去那边,就好像去见家长一样。所以有时候李东恒邀她去玩,她也从未答应过。
郁瑶道:“那可不,我俩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两人都没了亲人,差不多是孤家寡人吧!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呢。”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储朝白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抱歉!我不知道……”
她从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家里长辈一堆,个个对她宠爱有加。从来没有想过没有他们,自己会怎么样。
郁瑶摆摆手,“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都过去好多年了。”
储朝白诧异道:“好多年?那你们那时候应该都很小吧?”
郁瑶道:“我大一点,她那时候很小,好像才十岁吧。不过都是她护着我。我跟你说,我小时候笨嘴拙舌的,又不会打架,全靠她救我性命。不然我能让她冒充我姐姐这么久啊?”
储朝白由衷道:“温厌真厉害!”
郁瑶得意道:“厉害吧!”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陈宴和听了心中一动,从小没有亲人庇护,十来岁就跟人打架。怪不得她的性子那么冷清,即使上次划破了手臂也不声不响,差不多小时候习惯了吧。
想到这里,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温厌一眼。小姑娘正好也望向前面,两人四目相对,小姑娘愣了一下,很快别开了目光。
几人浩浩荡荡去了梅影山庄。这家刚装修好不久,现在还算试营业期。
店里生意倒是不错,还好李东恒提前订了包厢。
温厌和郁瑶坐在一起,陈宴和坐在温厌旁边。
温厌似乎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挑挑拣拣,半天挑了片嫩笋,放在嘴里慢慢的嚼。
陈宴和问:“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
温厌焉焉的摇头,“不是。在想事情。”
陈宴和知道她不爱吃外面的饭菜,也不拆穿她,有意逗她说话,温声道:“想什么事呢?说出来我帮你出出主意?”说着拿着公筷往她碗里夹了块鱼肉,“多吃点鱼肉,人会变聪明。清蒸鲈鱼,很不错,你尝尝。”
温厌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
陈宴和“唔”了一声,下定结论:不爱吃!
果然,旁边的郁瑶笑着解释道:“她从来不吃外面的鱼的。即使我烧的,她也挑挑拣拣只喜欢两三样。”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酸辣藕丁,“那个藕丁倒是可以。”
陈宴和果然拿过公筷给她夹了块藕丁。
温厌盯着藕丁看了半天,半晌无奈道:“我自己会夹菜的!”
好不容易吃完饭,李东恒突然道:“我感觉那个毛草,很有问题。”
“他有什么问题?”储朝白不太明白事情的经过,只是听了一耳朵,有些云里雾里。
李东恒挠挠下巴,“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感觉很不对。”说着他碰了碰陈宴和,“宴和哥,你觉得呢?”
陈宴和点点头,“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赶郁瑶她们。似乎并不想她们继续问下去。而且,正常人如果听到别人说一个消失很久的亲人突然出现了,第一反应应该是问在哪里,他却觉得她们在胡说八道。并且,他的情绪也很不对,没有激动,倒像是”说着他顿了顿,继续道:“气急败坏。”
李东恒拍了下桌子道:“对!还有最后温厌问他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接毛蛋的时候,他说的什么烂借口,什么他妈年纪大了,身边离不开人。当时听着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一想,他好像……根本就不想见到毛蛋。”
陈宴和点点头道:“也有可能他知道,根本就不会见到毛蛋。还有他为什么觉得郁瑶她们在说谎?两种可能,要么他自己知道毛蛋在哪里,要么……”
“要么他知道毛蛋已经死了。”温厌接口道。
经过几人一整理,郁瑶和储朝白都反应过来。
郁瑶想了想,疑惑道:“他为什么会觉得毛蛋死了?难道他知道是谁推了毛蛋吗?”
温厌幽幽的道:“都有可能。不过也可能他知道毛蛋在哪里呢,还有可能,”她顿了顿,“说不定是他自己推的呢?”
几人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储朝白更是脱口道:“不可能吧!不是说毛蛋是他亲弟弟吗?”
温厌看了她一眼,“谁知道呢?毕竟,是个傻子。”
李东恒和郁瑶她们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再说话。
陈宴和看了看温厌,揉揉她的头发,“别想了。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们回去?”
温厌拨开她的手,瞪了他一眼。
陈宴和被她逗笑了,转头问李东恒,“你们呢?现在走吗?”
李东恒看了看时间,点了点头。倒是储朝白,看了看温厌,又盯着陈宴和看了一会儿,扁了扁嘴,没说话。
“那毛草家还要去吗?”郁瑶问道。
温厌想了想,点点头,“还是要再去一趟的。先等等吧。过两天看看再说。”
郁瑶点了点头,几人出门,去了停车场。
陈宴和车子之前送去保养,刚刚打电话,让4S店开了过来。
于是,他送郁瑶两人,李东恒带着储朝白离开。
早上起来的早,又没有午睡,这会儿到了车上,温厌就开始有点撑不住,半靠着郁瑶打瞌睡。
郁瑶怕她不舒服,像之前一样,把她放到自己腿上。
揉揉她的头发,温厌睡了过去。
陈宴和把车里音乐声音调得很低,车速也调的很慢。尽量让小姑娘睡的平稳点。
郁瑶看着温厌熟睡的脸庞,突然问陈宴和:“陈老板,你……喜欢我们家温厌吧?”
声音一开始有些迟疑,后面却又带了些肯定。
陈宴和开车的手一顿,可能没想到郁瑶会这么问,反应过来后便坦然的点了点头,答道:“这么说可能有点不正经,但我确实对她”他顿了一下又道:“心心念念。”
满心满眼都是。
郁瑶沉默了很久,久到陈宴和以为她准备结束这个话题时,她突然郑重道:“你和她,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来说,可能还不是特别熟。”陈宴和没有反驳,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郁瑶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又突然说:“如果她也喜欢你,那你能不能一生一世都对她好?”
陈宴和没有回答,他觉得一生一世对他来说,是有点漫长的事。只是就目前来讲,如果小姑娘也喜欢他,好像一生一世……也挺不错。
郁瑶似乎也没在意他回答不回答,只是继续道:“我知道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我有点……不正常。但是,”她抬头直视着陈宴和,异常认真的说:“如果你真的喜欢她,我希望你能……”能什么她却没说出来,她舔了一下略微干涩的嘴唇:“其实温厌她……没有喜欢过谁,她有时候并不能很快的明白自己的感情,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吧?”她说的有点乱,自己也有点尴尬无语。
好在陈宴和出了声,他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郁瑶松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接着道:“你们看着她冷心冷肺的,其实她只是有点……唔,怎么说呢?应该叫慢热吧。她其实有点像刺猬,里面有柔软的血肉,外面却竖着带刺的壳,她把自己喜欢的都放进壳里,然后带着那些宝贝艰难前行。”说着她看了看车窗外,又看了看腿上熟睡的小姑娘,“其实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她大概五六岁吧。温姨,哦,就是她母亲,”说着她指了指温厌,接着道:“温姨和我母亲是闺中密友,只是后来两人各自出嫁,就很少见面了。直到我母亲和我父亲分开,我母亲带着我去了她家,她穿着嫩绿的小袄,被温姨牵着,小小的一团,跟年画上的娃娃一样。她叫我姐姐,眼睛弯成了小月牙,特别乖巧讨喜。可是那时候,我感觉我不喜欢她。”她说着笑了起来,后来大一点,她明白了,其实那时候她只是自卑罢了,“那时候我也还是小孩子,一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说着一口别人听不懂的家乡话,穿着碎花的袄,没有城里小孩的白嫩,脸上黑黑红红的。小孩子的攀比心和懵懂的自尊心真的是很让人捉摸不透。我很不喜欢她,总想着甩开她,可是她却像个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我身后姐姐长,姐姐短的。直到有一天,温姨和我母亲都出门去了,交代了阿姨看着我们。她跑到我房间里玩的时候,不小心碰坏了我的一个小玩具,”具体是什么玩具,时间太长,她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时的自己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然后我吼她,她呆愣愣的看着我,眼里蓄满了泪水,小心翼翼又内疚。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个姐姐那么凶。她小时候是蜜罐里宠出来的孩子,不小心做错了事,就害羞的红着脸跟别人认真道歉,可能没见过我这样的吧。”说到小时候的事,郁瑶整个人都柔和下来。低头看了看温厌,小姑娘睡的正熟。她接着道:“吼完她之后,我就跑了出去,我觉得她真的是太烦人了。”那时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弄坏了我的玩具,就算她哭了,也不是我的错。可能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可是小孩子的自尊心又迫使她拉不下脸去道歉,她只能在心里一直这样不停的自我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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