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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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竹坞清的时候温厌正靠着院子里的葡萄架打电话,陈宴和听见她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边的人回了句什么,温厌道:“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门。……事情可能有点复杂,等您回来再谈吧!”

说完似有所感,抬起头来,正好与陈宴和四目相对。温厌一愣,朝他抬了抬手,接着又指了指电话。

陈宴和点点头,抬脚走进院子里。

郁瑶正在院子里给那只叫月光的小狗洗澡。

“哟,陈老板来了,”郁瑶招呼了一声,说着朝院子里的椅子上一指,“先坐会儿。”

说着又满手泡沫的去把月光抓回来。

小狗大了点也胖了点,不那么老实,不肯乖乖洗澡,郁瑶一个不小心,它就“越盆”逃跑。

气的郁瑶把它按进盆里一顿搓。

好不容易洗完,郁瑶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到地垫上。

陈宴和见状,极有眼色的往后面退了一大步。

就见月光刚到地垫上,郁瑶还没来得及给它裹上毛巾,它一站定,随即一抖,甩了郁瑶一脸水。

郁瑶一脸郁猝,抬起头幽幽的瞪了一眼陈宴和。

陈宴和摊摊手,干笑了一声,转头去看温厌。

只见小姑娘打电话打的有点走神,一边认真听着电话,一边伸手就摘了个葡萄下来,她摘也就算了,还顺手就往嘴里放。

随即就见她整张脸酸的皱成了一团。

郁瑶跟陈宴和看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温厌皱着眉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走过来跟两人说道:“唐先生就这两天就回来了,我们到时候过去一趟,顺便问一下星星的事。”

陈宴和点点头,“星星一直说的“他”,这个人很重要。很有可能就是夺魂之人。”

温厌和郁瑶都表示赞同,现在事情有些乱七八糟的,幕后之人到现在都没有露过面,不知道是没发现他们的动作,还是根本就有恃无恐。

“对了,陈老板怎么过来了?”郁瑶问道,打量了他一会儿,笑眯眯的猜测道:“打扮的这么好看,不会是来找我们家温厌约会的吧?”

陈宴和有些无语的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服,就是平常穿的。也不知道郁瑶从哪里看出来今天比平时“好看”的。

不过也可以这么理解,他倒是想约温厌出门。只是这小姑娘意外的懒,走两步就不动了。

他只好没事就过来抓人,一在姨婆家就赖着半天不走。

他想了想道:“上次去找秦官昱帮忙,回来也没来得及给他道谢。正好今天接到他电话,让我问问你们这两天有空吗?约我们一起去跑马,顺便吃个饭。”

一听说去跑马,郁瑶眼睛就亮了起来,弯成一个月牙形道:“我倒是没什么事,温厌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当然了,如果你们是约会我就不跟着了。不习惯做电灯泡,也不习惯被喂狗粮。”

温厌拍了下她的脑门,看表情就知道她想去了,故意逗她道“那我们不要去了吧?这两天唐先生就回来了,让我们不要到处走,我还要处理淘淘几个人的事,估计……”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郁瑶有些失落的放缓了笑容,她憋着笑,继续道:“而且我们也好久没陪姨婆了……”

郁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陈宴和忍不住笑出了声,揉了揉温厌的头发,有些无奈的笑道:“别逗她了,再逗该把人逗哭了。”

郁瑶一抬头,正好看见温厌脸上没来得及掩去的笑容,反应过来时瞬间怒了,跳起来就追着温厌打,月光看见她们玩闹,也跟着上蹿下跳,一边跑一边还嗷嗷叫,一时间满院子鸡飞狗跳,热闹的不行。

陈宴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他发现这个小姑娘在外人面前冷冰冰的,等到了熟人面前就有点焉儿坏。完全两种性格,不过也难怪,毕竟才22岁,还小……呢……

想到年龄,陈宴和又有点郁猝,追着小姑娘的方向,有些幽怨的看了小姑娘一眼。

温厌被郁瑶追的无路可逃,正准备往他这边躲。一眼就看到陈宴和看向他的眼神,她有些莫名其妙,这人一脸怨妇的模样,活像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

六月十五,诸事不宜。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今年的梅雨季比往年来的稍微早了些时候。

晚上七八点钟的时候,陈玉桥在他的别墅里接待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这位客人不紧不慢的从雨里走来,大雨磅礴,他却视若无睹。没有打伞,也没有任何遮蔽物。

黑衣黑发,整个人都快与黑夜融为一体了。即使在晚上,他也戴了一副遮了半张脸的墨镜,看不大清楚面容,嘴唇微抿。

从单慈安身旁经过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她小时候闻过的一种花,什么花她忘记了,味道并不难闻,但是形容不出来,让人很不舒服。

单慈安不动声色的抬头扫了一眼陈玉桥。

陈玉桥站在廊上,看见客户走近,并没有什么表示,脸上挂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嘲讽又像是感慨。

客人最终被陈玉桥带进了屋,他对着陈慈安扬声道:“去二楼最西边的房间拿一套衣服来,随便哪套。”

陈慈安应了,心里却有些怪异。

二楼的房间并没人居住,平时也就阿姨过来打扫下卫生。

他们这些人不经过允许是不能轻易去二楼的。

单慈安目不斜视的拐进最西边一个房间。

房间很大,跟正常客居室差不多。窗明几净,各色物品一应俱全。

她没再多作停留,随手拿了一套衣服下了楼。

楼下悄然无声,陈玉桥气定神闲地半靠着沙发。

单慈安拐下楼梯才发现,那位客人正站在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的一整面墙上挂着一副巨大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个女人,单慈安知道,那个人叫温柔,温厌的母亲。

此时客人正微仰着头,他一动不动的看着画,身上的水顺着裤脚滴滴答答的往下落,活像一个水鬼。

即使在屋里,客人也没拿下墨镜。要不是他异常认真的盯着画像,单慈安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个瞎子。

她递了衣服过去,客人点了点头,伸手接过衣服,“多谢。”

声音低沉暗哑,像被人捂住了嘴,从喉咙最深处发出来的声音。

单慈安有一瞬间的恍惚,直到陈玉桥敲了下茶几,示意她去拿自己前几天带回来的庐山云雾。

前几天陈玉桥去了一趟泰安坊,出门大半天,回来的时候手上提了一罐庐山云雾。

单慈安知道,他从泰安坊带回来的东西基本上都是让她处理掉。

果然,看见她的时候,陈玉桥随手就把茶叶递了过来。

单慈安接了茶叶默默地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头顶上有人轻笑着说了句:“放到茶窖吧!万一过两天就有人喝了呢!”

……

单慈安拿了茶叶过来的时候,客人已经换好了衣服。只是依旧没有拿下那副遮了脸的墨镜。

衣服长短倒正合适,单慈安有些惊讶,仿佛这些衣服本来就是这个客人的。

只是她来陈家已经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就在她怔愣之际,陈玉桥已经看见了她,朝她招了招手,单慈安看见他边低着头拨弄茶具边说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家大门是朝哪开的,我以为……”说到这里,拿着茶盏的手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哼笑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沙发对面的人并没有接话,只是从嗓子里模糊的咳笑了一声。

陈玉桥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放下茶盏,一只手捏着脖子懒洋洋的倒在沙发上,颇为颐指气使的朝着客人一抬下巴,“陈银溪,你来。”

被唤作陈银溪的男人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淡然的接过单慈安手里的茶叶,轻笑了一声,“你倒是会享受。”

单慈安退出去的时候听见陈玉桥的声音,他说:“有生之年,能使唤得动你们父女俩的,除了温柔,也就我了。”说着他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感慨道:“三生有幸啊!”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似乎有人失手打翻了茶盏,单慈安没再继续停留,快步退了出去。

陈银溪放下茶盏,脸上没了刚刚的温吞客套,他直直的盯着陈玉桥,眼里疯狂的翻腾着一股莫名的戾气。

陈玉桥却一脸淡定,平静的和他对视。

“咔啦”

分针和秒针同时到了12上面。

陈银溪回过神,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九点了。

他收回目光,若无其事的重新拿起茶壶,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到底在斟茶的时候,手指神经质般的抖了一下,溅落了几滴茶水。

陈玉桥依旧一脸平静,直到放下了茶杯,陈银溪才突然道,“她……”

刚说了一个字,就停了下来,垂首盯着面前的茶盏半晌,似乎不知道该问什么,自嘲般的哼笑一声,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倒是对面的陈玉桥实在很烦他这副模样,凉凉的道:“她过的不好,没爹没妈的孩子能好到什么程度?眼睛时不时就瞎了。”他顿了一下,嘲讽又恶毒般的接了一句,“哦,放心。她也不记得你,”说着他用手点了点脑袋,“这里应该是受过干预,小时候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当然了,偶尔能想起某个片段。只是回忆起来的话,记忆里的人都是我罢了。”说着他猛然凑近陈银溪,伸手摘了对面男人的墨镜,意味深长的笑道:“毕竟,她小时候一直喊爸的人是我呢。谁让我们长的一模一样呢,对吧?哥哥!”

“哥哥”两个字咬的特别重,听的人心里一颤。

陈银溪微眯了下眼睛,露出了墨镜下的那张脸——和陈玉桥一模一样的脸。

只是这张脸看起来疲惫不堪,甚至眼睑下一片乌青,皮肤呈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干涩,像是许久没见过太阳。

陈玉桥看着他的模样似乎愣了一下,冷哼一声,随手把墨镜丢到了茶几上。

坐回沙发,陈玉桥又恢复之前的模样,半靠着沙发,懒着声音问他:“你怎么又想起回来了?十几年都对我们避而不见,现在又自己偷偷跑回来?不怕那个小疯子知道了真相,找你报仇啊?”

陈银溪也恢复了最初的淡定,挑了挑眉道:“除了生而未养,我并没有别的地方对不起她。找我报什么仇?”

陈玉桥端起茶盏,啧了一声,嘲讽道:“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陈银溪短促的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我回来主要是想去看看温柔,毕竟夫妻一场,,至于锦初……”

“她现在改名了,不叫陈锦初。她甚至都没姓陈。跟她母亲姓,你知道叫什么吗?”说完也不等陈银溪回答,他接着道:“姓温,叫温厌,厌恶的厌。”

说完似笑非笑的看了陈银溪一眼,“你真应该去见她一面。那薄情寡义的样子,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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