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下来没塌下来我不知道，但我的眼圈肯定是塌了。两根烟熏火燎的黑杠子挂在眼睛下面，沉甸甸的，拉扯着眼皮死活掀不开。出租屋窗户还拉着厚厚的旧窗帘，透进来一点勉强能叫“天亮了”的灰白光线，照着墙上几道不知道哪年月的油渍污痕，看着都比我精神头足。
破手机被三脚架支在床头柜上，屏幕冷白的光照着我这张堪比丧尸复苏的脸——头发是鸟窝同款，脸皮子蜡黄，嘴唇干得起皮，眼神飘得像是刚从外太空维修宇宙飞船回来，魂儿还落在半道儿上。
开播！
指尖跟灌了冰铅一样沉，哆嗦着，视死如归地戳在那个鲜红色的按钮上。屏幕瞬间点亮，《绝地求生Day6：系统要我命！捞尸知识是啥？》——这标题一挂上去，我自己都想给自己点个蜡。
镜头启动，把我这张“一夜白头”写脑门上的丧气脸怼了个满屏。连开场白都省了，嗓子眼儿里跟塞了把干沙子似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磨砂纸的质感：
“啊……进来了啊兄弟们……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声音有气无力，活像被谁抽干了脊髓，“还…还能看到我这张脸，说明…说明我暂时…还…没被系统安排去实践刚学的新课程……”
眼皮沉重地掀起一条缝，迷迷瞪瞪看着屏幕上开始往上滚的数字。1…10…50…100……弹幕还没活起来，空白得像个新坟场。
一股混杂着熬夜头昏脑胀和昨晚那堆“知识点”腌入味的寒气，顺着尾椎骨直冲天灵盖。那硬憋着的邪火，“噌”一下点着了引信！整个人跟被电打了一样猛地坐直！那双原本涣散的眼珠子骤然间爆出了血丝！眼白红得吓人！头发竖得更炸毛了！
“兄弟们！我他妈没了！真没了！！”声音是彻底裂了，劈叉带着啸叫，跟破锣嗓子被卡车碾过似的炸了出来，“昨天！就他妈昨天！！老子还在夕阳底下抱着我的大喇叭，跟几个大爷大妈共谱人间温情交响曲！感觉自个儿都快成净化人心的圣光了！！硬币橘子！打赏掌声！那叫一个热泪盈眶！艺术！懂吗？！是踏马艺术的力量啊！”
“啪！”手掌毫无预兆地狠狠拍在床板上！灰尘噗地飞起来一圈。
“结果呢？？？！就他妈结果呢？？！！睡了一觉！到点一抽奖！！系统！！我艹他大爷的系统！！！哐叽一下！！直接把我从艺术的云端一脚踹进了停——尸——房——！！！”
“捞尸！操！！！捞——尸——！！！”
最后俩字儿几乎是我用胸腔共鸣吼出来的，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下一秒就要挣脱皮肉跳出来跳舞！唾沫星子都跟随着愤怒一起喷溅到了镜头上。
“专业级捞尸辅助知识！！！听听！！”我哆嗦着手指，虚空指着某个不存在的系统界面，声音抖得像是筛糠，“这他妈是人话吗？！啊？！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玩意儿？！老子是谁？！老子是个明星啊！糊成锅底那也是登记在册的娱乐圈预备役啊！！！虽然没几个人认识！但你不能直接给我发配去捞尸啊！！捞尸！！！系统你他妈睁开眼睛看看！这是活人能干的活？！这业务范围是直接从娱乐圈跨到了阎王殿是吧？！无缝跳槽？！”
越说越上头，越说那股子昨晚被强行塞进来的“知识点”就跟高压锅开盖似的，“噗呲”一声往外喷射！我整个人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生理性的恶心反胃，一边是精神上的彻底崩溃，逻辑？那是什么狗屁？能当尸块处理吗？！
“捞尸啊兄弟们！！”我一拍大腿，眼泪真他娘的要逼出来了，声音带着哭腔开始扭曲变形，“你们知道那玩意儿里头都教了些啥吗啊？！它…它详细告诉你！尸体！泡在水里！！会！会胀！胀成一个特——么——的——大——球——！！！”双手在自己胸前夸张地比划出一个巨大的、不断膨胀的轮廓，眼神惊恐得像是看到现场直播。
“还会…烂！！！皮肤一层层地掉！！掉皮儿！！跟老墙皮似的！！颜色？？颜色会变成一种…那种…呕…说不出的……青灰绿…绿油油的！还泛着…呕……死人光！！”喉咙一阵剧烈的痉挛，昨晚的噩梦场景直冲眼前，胃里那点残存的酸水又开始翻江倒海。
“那味儿！那味儿就更别提了！！！系统还他妈友情提示！！说那叫！叫……”脑子疯狂检索那个阴间名词，猛地一拍自己额头，“对！巨！人！观！！！巨人观啊操！！！”喊出来的时候差点破音走调成鸡叫，“这名字起的都他娘的是个天才！生怕人不知道那球泡得多大是吧？！”
弹幕区，就是在我彻底化身疯魔泼妇，嘶吼出“巨人观”三个字的时候，瞬间完成了从懵逼到爆炸的过渡！
沉寂被彻底炸穿！
“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卧槽槽槽槽！！！”
“神他妈巨人观！！直接笑喷在工位上啊啊啊！！”
“主播保重啊哈哈哈哈哈哈（泪都笑出来了）！！”
“系统：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从卖煎饼果子到夕阳唢呐圣手再到阴间捞尸队预备队员……主播你这职业发展轨迹过于魔幻现实主义！！”
“巨人观？？这知识点过于硬核了兄弟们！（裹紧我的小被子瑟瑟发抖）”
“@知识区顶流速来学新词儿！这波年度科普大奖非主播莫属！！”
“主播别怕！（狗头叼烟）万一哪天路过河边用得上呢？知识就是力量！（保命狂魔）”
“用得上？！！！”
我一眼扫到那条“万一用得上”的弹幕，仅存的理智瞬间被点爆！悲愤交加的火焰直冲头顶！
“用得上？！！”尖叫再次飙高，几乎要划破屏幕，“老子宁愿这辈子都他妈当个文盲！！宁愿现在就把脑子捐了去喂僵尸也不想要这破知识！！这知识它烫脑子啊兄弟！！！”双手狂躁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真的要把那些阴魂不散的“知识点”从脑壳里揪出来。“拿走！快拿走！！谁要白送！！包邮！！！”声音带着哭腔的尖锐，整个人缩在小小的直播椅里抖得像个帕金森晚期。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顶端突然跳出来一个系统提示框，鲜红鲜红的颜色：
【温馨提示：宿主昨晚成功加载‘专业级捞尸辅助知识’，技能熟练度评定为‘精熟’。建议宿主尽快完成一次知识实践，以获得最佳学习效果及潜在积分奖励。倒计时开始：47：38：29…】
鲜红的倒计时数字无情跳动！
“实践个屁啊啊啊——！！！！”看着那个血淋淋的倒计时，再联想到实践内容，我最后那点绷紧的弦彻底“嘣”一声断了！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
眼前猛地一黑，意识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了出去。身体里的最后那点力气被抽干，原本激动地指着屏幕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脑袋沉重地向后一仰，“咚”一声撞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头上。眼睛空洞无神地瞪着天花板上那道被雨水泡过泛黄的裂纹，嘴唇苍白干裂地微微张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破风箱一样的低哑呓语，细若游丝，像是在念最后的安魂咒：
“完了……芭比Q了……真要去捞人了……捞个球……”
直播间里短暂的停顿后，迎来了更为凶猛的弹幕海啸：
“卧槽主播晕过去了？！”
“别啊主播！起来骂啊！！”
“快打120！主播被系统气晕了（继续狂笑）！”
“捞个球……捞个巨人观的球……（我错了但我还想笑）”
“主播挺住！我们还没集资给你买捞尸钩呢（狗头）！”
“《论如何正确打捞一颗膨胀的球》——林夏著，震撼出版！”
“哈哈哈哈救救我我不行了……”
我就那么瘫在椅子里，后脑勺抵着冰凉的铁栏杆，听着手机扬声器里外放的、越来越响亮的弹幕狂笑。他们每一个“哈哈哈”，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打着我那早已被巨人观、漂浮轨迹和消毒水味儿塞满了的脑子。
意识像隔了层毛玻璃，又沉又糊。胃里还在抽抽着，喉咙口那股子尸腐水的臆想味儿死活散不去。
完了。
真他妈完了。
阳光？那是啥玩意儿？艺术？温情？呵……在昨晚那堆硬核知识面前，连个屁都不是！昨天夕阳下吹出去的调子，帽子里叮当响的硬币，老奶奶手里的橘子……现在想起来，恍惚得像他妈上辈子的事儿！这破系统玩的就是两级反转！天堂地狱一日游！刚把你煽情到想哭，下一秒就把你摁进停尸房的福尔马林里腌入味！
捞尸？钩子？巨人观？我对着天花板上那道碍眼的黄褐色水渍裂痕，无声地咧了咧干巴的嘴，露出一个比哭还瘆人的绝望笑意。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