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卫邦有些复杂的目光授权下,林墨第二天一早就拿到了李希文教授办公室的钥匙。
孙琪琪本想跟着,却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临走前只来得及拍拍他的肩膀:“有发现随时联系。”
“放心。”林墨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浓厚的书卷气混合着淡淡的咖啡苦味扑面而来。四面墙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书架,塞满了各种心理学专著,从弗洛伊德到荣格,从行为主义到认知科学,琳琅满目。
一个典型的学者空间。
林墨的目光扫过书架,很快,他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下。
那里,混杂在《梦的解析》与《人格心理学》之间,赫然插着几本完全不搭界的书——《古代巫蛊考异》、《南疆祭祀源流》、《山海经异兽图志》的影印孤本。
书页泛黄,边角磨损,显然被翻阅了无数次。
林墨走过去,随手抽出一本,指尖传来纸张粗糙的触感。他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
办公桌上,一台笔记本电脑安静地合着。
林墨打开它,屏幕亮起,跳出一个密码输入框。
他尝试输入了李希文的生日、姓名缩写,均告失败。
他身侧的空气泛起涟漪,柳瑶的身影浮现。她瞥了一眼书架上的那些心理学著作,又看了看电脑屏幕。
“荣格。”她清冷的声音响起。
“嗯?”林墨一愣。
“此人理论,多涉神话、原型、集体无意识,与神鬼之道,颇有暗合之处。”
林墨茅塞顿开,在密码框里敲下了“JUNG”。
屏幕解锁,桌面干净得只有一个加密的电子文档。
文档打开,密密麻麻的文字映入眼帘,林墨只看了几行,眉头就紧紧锁了起来。
这根本不是论文,而是一篇……用科学术语写成的玄学日记。
“……观测对象A,其精神波动呈现出典型的‘集体无意识原型’投射特征,民间称之为‘见鬼’。这种现象的触发,似乎与特定地理坐标的能量场域有关……”
“……目标C的‘特殊精神印记’,即传统所说的‘生辰八字’,呈现出罕见的‘七杀格’。根据古籍残篇的描述,这类印记的持有者,其灵魂能量对‘阴性实体’具有极强的吸引力,是上佳的‘能量节点’……”
“……阴魂宗的行为模式,并非随机的暴力宣泄。其背后存在一套严密的逻辑,类似于一种精神层面的‘化学方程式’。他们在收集特定的‘灵魂样本’,每一种样本都对应着一个‘原型变量’……”
林墨看得头昏脑胀。
这些文字,每一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却晦涩得如同天书。李希文教授用他最熟悉的心理学工具,强行去解释、去解构一个完全超出现代科学范畴的领域。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物理学家试图用量子力学去分析神仙画符。
“他不是在解释。”
柳瑶的声音打断了林墨的思绪。她凝视着屏幕,眼眸中是林墨从未见过的专注。
“他是在……反向推演。”
“什么意思?”
柳瑶伸出半透明的手指,点在屏幕上的一段话上。那段话描述了一种复杂的仪式,被李希文标注为“群体性癔症的引导仪式”。
“这是‘血食活祭’的一种。”柳瑶的语气很冷,“我在前朝的卷宗里见过。以生灵精血为引,辅以特定时辰、方位,用以开启阴阳通路。他用的词很古怪,但他描述的每一个步骤,都与古法祭祀的记录分毫不差。”
林墨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明白了。
李希文教授不是在用科学解释玄学,他是在用科学的逻辑,去破解“阴魂宗”的作案手法!他在用现代人的思维,去推导古代邪术的内在规律!
他迅速拖动鼠标,将文档拉到最后。
随着一页页的翻阅,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逐渐清晰。
阴魂宗根本不是随机杀人。
他们在寻找拥有特定“灵魂特质”的人,这些人对应着不同的星宿、命格、时辰。他们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用特定的方式献祭这些灵魂。
目的只有一个——拼凑一个巨大的、覆盖全城的“灵魂阵图”!
而之前的几个受害者,包括那位被污染了灵魂的李希文教授自己,都只是这个庞大阵图上被点亮的一个个“坐标点”。
日记的最后,是一段仓促写下的文字,时间戳显示在案发当晚。
“……根据现有数据推算,阵图尚缺最后一块核心。其特质为‘太阴命格’,生于‘庚子时’,五行属水。符合此特质的祭品,其灵魂将拥有最强的镇压与引导之力。”
“最佳的献祭地点,需有‘阴脉’交汇。查阅城市旧地图,城郊的‘国营第七纺织厂’旧址,完全吻合。其地下曾是古战场,后为乱葬岗,阴气至盛。”
“他们很可能会在下一个月圆之夜动手。我必须……去看看。”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
林墨的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李希文教授不是被随机选中的,他自己推算出了阴魂宗的全部计划,他想去阻止,或者只是想去观察求证,结果……一去无回,反而成了阵图上最痛苦的一环。
“纺织厂……”林墨喃喃自语。
日记里还引用了几本古籍的名字,都极为偏僻,林墨闻所未闻。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验证这些引用的真实性。
“走,去个地方。”林墨合上电脑,神情凝重。
市图书馆,古籍部。
这里的光线昏暗,空气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和老旧纸张的特殊气味,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墨找到了管理员,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气质温文尔雅的青年,胸牌上写着:叶青。
“你好,我想查几本书。”林墨将抄录下来的书名递过去。
叶青接过纸条,只看了一眼,便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丝讶异:“《幽冥录拾遗》、《南华秘祝考》……这些都是馆藏孤本,不外借,只能在这里看。”
他没有去查电脑,而是直接转身,在迷宫般的巨大书架间穿行。他的脚步很轻,却异常精准,仿佛脑子里就装着一整套活的杜威十进制分类法。
几分钟后,他抱着三本厚重、书皮都已破损的古籍回来,轻轻放在桌上。
“你要找的内容,应该都在这里。”
林墨道了声谢,迫不及待地翻开其中一本。
在柳瑶无声的指引下,他很快找到了李希文日记里引用的段落。
古老的文字,繁复的符咒,与那位心理学教授用现代术语记录下的内容,完美地相互印证。
李希文的推论,全是真的!
林墨放下书,抬头看向窗外。
此刻,夕阳正缓缓沉入城市的高楼之间,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血色。
他和柳瑶对视一眼。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地追在凶手屁股后面收拾残局。
他们知道了敌人的下一步计划,知道了时间,知道了地点。
一场阻止最终献祭的行动,迫在眉睫。
他们可以主动出击,设下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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