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卯时，晨雾未散，城南巷口的青石板还沾着露水。
李懒正蜷在张记糖画摊后的墙根打盹，破棉袄裹着个草席，鼻尖还挂着半道哈气凝成的白霜——这是他惯常的“早课”，每日卯初到辰时，在糖画摊飘来的麦芽糖香里躺足两时辰，懒气值能多攒二十点。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碾碎了巷子里的晨静。
李懒睫毛颤了颤，没睁眼，只把草席往头顶拉了拉。
他闻得出，这是官靴踩过积水的声响，混着巡城卫腰间铁剑的嗡鸣——赵侍郎的人来了。
“李懒！”
一声暴喝震得屋檐瓦砾簌簌落。
李懒慢悠悠掀起草席角，就见赵侍郎立在五步外，绯色官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身后二十个巡城卫持矛列队，矛尖在雾中泛着冷光。
“赵大人今日起得早啊。”李懒打了个哈欠，手指抠了抠耳朵，“我这正补回笼觉呢。”
“补？”赵侍郎脸皮抽了抽，前日在知府衙门被这乞丐呛得说不出话的屈辱翻涌上来，“陛下召你入宫，你抗旨三日！今日若再敢推诿——”他挥了挥手，“绑了！”
四个巡城卫冲上来，铁索哗啦作响。
李懒也不躲，由着他们按在地上。
麻绳缠上手腕时，他突然笑出声：“各位兄弟使点劲，绑松了我等会自己滑下来，又得麻烦你们重绑。”
为首的巡城卫手一抖，麻绳结打了个死扣。
李懒被拽着站起来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铃作响——【被迫劳作触发：每日被动上限外，每受外力拖拽1分钟，懒气值 10点（十倍返还）】
“成，这一趟不亏。”李懒闭目靠在板车上，任由巡城卫拉着往城门去。
晨雾里飘来张老汉的吆喝：“懒哥儿，我给你留了块糖画！”他嘴角翘了翘，把脸埋进草席——反正糖画摊的老张会托阿顺送来，急什么？
金銮殿的蟠龙柱映着正午的阳光，照得李懒眼皮发烫。
他被押着跨过门槛时，闻到了殿内沉水香的甜腻，比城南富户家的香粉浓三倍——这是赵侍郎特意让人点的？
前两日阿顺说有人在知府衙门熏迷魂香，想趁他睡着套话，结果他反而睡了个好觉，懒气值涨了五十点。
“李懒，陛下召你觐见，还不跪拜！”赵侍郎的声音像掐了脖子的公鸡，在殿内回响。
李懒抬眼扫了扫——龙椅上坐着个穿玄色冕服的男人，眉目与京都城墙画像上的皇帝有七分像，目光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丹墀下站着两列官员，红的紫的一片，像被踩乱的锦缎。
“站着累。”李懒打了个滚，直接躺倒在金砖地上，破棉袄蹭得满地灰，“先睡会儿。”
满殿哗然。
几个老臣捋着胡子直跺脚，赵侍郎的脸涨成猪肝色：“陛下！此等狂徒——”
“住口。”皇帝抬手，声音不大，却像块压舱石镇住了喧哗。
他倾身向前，目光落在李懒摊开的手掌上——那掌心有层薄茧，是长期躺卧磨出来的，“听说你能在迷魂香里安睡，还能反制阴谋？”
李懒眯起眼，闻到那沉水香里混着微量曼陀罗的苦：“香是好香，就是贵。前日在知府衙门闻的，比这淡三分。”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胳膊，“赵大人该找香料铺退钱，这味冲得我脑仁疼。”
丹墀下响起抽气声。
赵侍郎踉跄两步，差点撞翻旁边的青铜仙鹤香炉：“陛下！臣请动刑——”
“泼冷水！”赵侍郎吼完又觉不妥，忙补了句，“陛下，臣只是想让他清醒些！”
两个小太监端着铜盆冲上来，冰凉的水兜头浇下。
李懒打了个寒颤，却在冷水漫过脖颈的瞬间，意识沉入“懒界·深层冥想”——金砂般的懒气值如潮水涌来，他能清晰感觉到骨髓里最后一丝浑浊被冲散，银汞般的光泽漫遍全身。
“拍脸！”赵侍郎抄起茶盏又摔在地上，“再拿藤条抽——”
“够了。”皇帝的声音突然冷下来。
他盯着李懒，见那乞丐被泼了水、拍了脸，甚至藤条抽在身上都只是哼两声，反而呼吸越来越绵长，像是要睡进骨子里。
“传朕的话。”皇帝指了指殿外廊下的汉白玉栏杆，“把御花园的湘妃竹榻搬来，铺三层蜀锦。”他目光扫过满殿震惊的官员，“李懒既然爱躺，朕便许他在廊下躺。每日辰时、午时、酉时各记一次状态，若有异动……”他顿了顿，“报朕知道。”
李懒被抬上湘妃竹榻时，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嘀咕“这是要供起来”，有人说“成何体统”，还有小太监轻声抱怨“蜀锦铺三层，这榻比皇后的还金贵”。
他翻了个身，锦被裹住脚踝，懒气值还在滋滋往丹田钻——洗髓境的门槛，好像要破了？
夜漏三更，皇帝站在御书房窗前，望着廊下那团被月光笼罩的影子。
湘妃竹榻上，李懒裹着蜀锦被，连翻个身都懒，只把一只脚伸出被角，搭在榻沿。
“陛下，钦天监说今晚紫微星动。”大太监王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皇帝没回头，指尖摩挲着案上的《上古异闻录》——那书里夹着张纸条，写着“大懒近道”四个古字。
他望着李懒，轻声道：“若真如传言所言，那‘懒’字背后……”他顿了顿，“或许藏着一条逆天之路。”
廊下，李懒翻了个身，锦被滑下肩头。
月光漫过他的脸，照见他嘴角挂着点笑——这榻确实比墙根软和，就是不知道，明早阿顺会不会偷偷塞两个糖蒸酥酪进来？
夜风卷起一片梧桐叶，轻轻落在他脚边。
李懒没知觉，呼吸绵长如潮，仿佛要把这漫漫长夜，都睡进骨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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