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裹着李懒的瞬间，他的意识像被揉碎的星子，在虚空中七零八落。
等再能视物时，眼前是片流动的云河——不，是记忆的洪流。
有白衣仙人横卧在九霄之上，衣袂被风掀起又落下，慢得像老茶碗里浮着的茶叶。
他抬手时，指尖沾着的懒气凝成丝线，轻轻一拂，整座翻涌的火山便熄了火气，岩浆裹着热浪慢悠悠地淌，连飞鸟都扑棱着翅膀，在空中划出懒洋洋的弧线。
这是......李懒喉结动了动，忽然看清那仙人的面容——竟与神殿石壁上的懒神雕像有七分相似。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前世在破庙听老乞丐说书时，总说勤者苦，懒者夭，可此刻映在眼里的，分明是懒到极致的大道：白云为榻，日月作灯，连天道都得顺着这股子懒洋洋的劲儿流转。
检测到懒神意志共鸣。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识海炸响，蓝色光幕突兀地撑开，是否接受传承？
李懒望着光幕上的确认键，嘴角慢慢扬起。
他想起被地痞踹翻的破碗，想起在富宅墙根被泼的馊水，想起那些骂他懒骨头活不过二十的路人——此刻再看那白衣仙人，突然明白所谓躺平，原是最接近天道的活法。
这还用问？他在意识里勾了勾手指，确认键应声而亮。
金色虚影从光幕中析出，像融化的蜜，缓缓渗入系统核心。
李懒的识海嗡鸣起来，原本单调的系统界面瞬间焕新：淡金底色上流转着云纹，懒神意志融合形态几个古字浮在中央，下方还蹦出行小字：新功能解锁——懒界·空间扩展。
可容纳多人进入修炼或避险，时间流速现实十倍......李懒念出声，眼尾微挑，倒是个偷懒的好地方。
话音未落，神殿外突然传来轰隆巨响。
他翻身坐起，正看见石壁裂缝里漏进的天光被阴影遮住——黑风寨寨主雷九正提着带血的朴刀，身后跟着二十多个喽啰，个个脸上沾着碎石灰，显然是硬闯崩塌的遗迹而来。
小乞丐！雷九的刀尖指向李懒，虎口还渗着血，老子上次让你跑了，这次看你往哪——
你又来了。李懒打断他，语气比晒了三天的蒲扇还蔫。
他屈指弹向懒源之心，金芒骤然暴涨，将整座神殿笼罩。
雷九的瞳孔骤缩，想退却被喽啰挤得踉跄。
下一刻，他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身处无尽虚空。
四周浮着零碎的画面：十二岁的雷九缩在草垛里，听着爹娘被山贼砍杀的惨叫；十七岁的雷九躲在树后，看着兄弟替他挡了一刀；上个月的雷九，在李懒手下吃了败仗，抱着头往山里窜...
这是......他伸手去抓最近的画面，指尖却像戳进棉花里，软得使不上力。
更诡异的是，他的动作越来越慢，连说话都要喘半天气：我......我怎么......动不了了？
懒界的规矩。李懒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你从前偷的懒、躲的难，都要成倍吐出来。
雷九的额头沁出冷汗，想吼却只能发出漏气的呜咽。
他看见自己十五岁时为抢半块炊饼，把小乞丐推进臭水沟的画面，画面里的小乞丐抬头看他，眉眼竟与李懒有几分相似——
啊！他踉跄着后退，却撞进另一幅画面：昨夜他踹开村民的门，把老人的灵位砸在地上，只为找藏起来的银钱......
不、不是！他捂着头蹲下，可记忆像潮水般涌来，每一幅都在抽他的筋骨，耗他的精神。
与此同时，神殿里的李懒已重新躺回云团。
他望着懒源之心流转的金光，伸手接住一缕，凑到鼻尖闻了闻——有股晒过太阳的棉被香。
懒哥！阿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小仆从正踮着脚往神殿里探，看见他立刻跑过来，膝盖上还沾着之前跪的灰，您刚才那光......是不是又学了新本事？
想学？李懒支起脑袋，瞥了眼阿顺发颤的腿，先学会站着睡觉。
站着睡觉？阿顺瞪圆眼睛，怎么站着睡啊？
就像这样。李懒懒洋洋地坐起来，背靠着云团，脊背挺得笔直，眼皮却慢慢垂了下去。
他的呼吸渐缓，连睫毛都不动了，可腰杆始终没弯。
阿顺盯着看了半刻，突然哦了一声，转身就往门口跑。
跑到一半又回头，涨红着脸喊：懒哥！
我今晚就去门槛那儿练！
要是摔了......摔了我就再爬起来！
李懒望着他的背影笑出声，刚要闭眼，神殿里突然响起苍老的叹息。
懒者归位，天外有约。
声音像晨钟撞在古寺的瓦上，清越又悠远。
李懒猛地睁眼，却只看见懒源之心的金光更盛了些，连云团都泛起淡金的涟漪。
他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里还留着《懒神诀》融入时的温热。
远处传来阿顺的嘀咕声，大概是在跟门槛较劲。
雷九的惨叫已经弱得像蚊子哼，想来是被懒界磨得差不多了。
天外......李懒翻了个身，把云团揉成更舒服的形状，倒要看看，能有多懒。
话音刚落，懒源之心突然轻轻一颤。
李懒的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间，他好像看见懒界的边缘裂开道缝，缝里漏出点青灰色的山影——
再睁眼时，他正躺在懒源之心旁的云团上。
神殿还是那座神殿，可空气里多了股湿润的青草香。
他坐起来，看见石壁上的裂缝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扇门，门后飘来若有若无的鸟鸣。
懒界......他摸着下巴笑了，看来扩展得比想象中快。
远处传来阿顺的惊呼：懒哥！
您看那棵树！
怎么突然长这么高了？
李懒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神殿外不知何时立起棵老松树，枝桠间挂着半片残碑，上面隐约能看见天懒峰三个古字。
风卷着松针落在他脚边，他弯腰捡起，放在手心里看了又看。
天外之境，看来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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