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懒是被糖人甜香熏醒的。
他在青石板上翻了个身，鼻尖还沾着昨夜的柳絮，睁眼就看见老张头的糖葫芦摊前围了七八个小娃娃。
红果裹着晶亮糖壳，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这可比他怀里发硬的枣泥糕诱人多了。
“懒哥懒哥！”小黑从人缝里钻出来，破布褂子兜里鼓鼓囊囊，“我偷摸顺了俩炸油糕，热乎着呢！”他扒开李懒的手就要塞，忽然被拽得踉跄——李懒直勾勾盯着庙会尽头的老槐树，瞳孔里像是落了颗星子。
“咋了？”小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瞧见满树红绸被风掀起，露出半截褪色的木牌，“那破庙？昨儿老张头说叫懒神庙，早塌了二十年啦。”
李懒没答话。
他觉着后颈发暖，像是有人拿羽毛扫过，又像当初在城隍庙佛前打盹时，系统提示音响起前的那种痒。
他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枣泥糕早凉透了，可心跳却越来越快，快得像是要蹦出嗓子眼。
“走。”他拽着小黑往庙那边挪，脚步却比往日躺平时还慢，“去瞅瞅。”
“懒哥你不是说要蹭杂耍班子的糖人么？”小黑急得直跺脚，兜里的油糕蹭得他手心黏糊糊，“那庙墙都塌了半边，万一掉块砖砸着——”
话没说完，李懒突然停住。
他仰头望着斜刺里伸来的老槐枝，枝桠间挂着块缺角的木匾，“懒神庙”三个隶字被风雨磨得发白，可当他的目光扫过“懒”字时，脑海里“叮”地一声——系统界面炸开一片金光。
【检测到“上古懒神遗迹”定位点，当前距离：37步。】
李懒的手指头微微蜷了蜷。
他想起三天前在城主府门前躺平七日时，系统奖励的《睡仙拳谱》残页里，好像提过“懒神座下有庙，庙中有碑，碑下藏道”。
当时他翻了两页就睡过去了，现在倒成了引子。
“小黑。”他突然弯腰把小黑的破褂子兜翻过来，油糕骨碌碌滚到青石板上，“去杂耍摊前喊两嗓子，就说‘懒哥请吃糖人’，把那些小乞丐都引过去。”
“啊？”小黑瞪圆了眼，“那你——”
“我去解手。”李懒扯了扯裤腰，冲他挤挤眼，“记得把油糕捡起来，别浪费。”
小黑刚颠颠跑远，李懒后颈的热意就窜到了天灵盖。
他顺着那股子牵引往前走，鞋尖踢到块碎砖——“咔”地一声，碎砖裂成两半，露出底下埋着的半枚青铜钱，钱心刻着个“懒”字。
“有点意思。”他蹲下来，用指尖拨了拨铜钱，系统提示音又响：“检测到‘懒神遗物’，懒气值 20。”
等他跨过半人高的断墙时，太阳已经爬到头顶。
懒神庙比他想象中更破：东墙塌了个大洞，供桌上落满鸟屎，唯有正中央的石碑还立着，碑身青黑，“懒”字凹刻处积着些雨水，像块没擦亮的镜子。
李懒刚要凑近，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
“驾！”
他转身时，十多匹黑马已冲过庙前的荒草坡，马上人蒙着黑巾，腰间刀鞘撞得叮当响。
为首的络腮胡掀了黑巾一角，露出左脸狰狞刀疤——是黑风寨的雷九，上个月才在城南抢了粮商二十车米。
“小乞丐？”雷九勒住马，刀尖挑起李懒的破棉袄，“滚远点，懒神庙有宝贝出世，撞了老子的财路，老子剥了你的皮！”
李懒顺着刀尖往后仰，后背贴上冰凉的石碑。
他能听见雷九的马喷着响鼻，能闻见马粪混着血腥的气味——这老小子身上沾的人命，怕比他怀里的刀还多。
“宝贝？”他歪了歪头，“啥宝贝？能换两坛桂花酿不？”
雷九的刀尖压进他锁骨，疼得他倒抽冷气。
可下一秒，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触发‘十倍返还’被动，被迫承受疼痛10点，获得懒气值 100，淬体丹×1。”他的眼睛亮了亮——这丹够他躺平三天补回来。
“聋了？”雷九正要发力，山路上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圣旨到！”
周烈带着二十个官差从山坳里转出来，铁刀出鞘的清响惊飞了庙前的麻雀。
他穿着玄色官服，腰间玉牌在太阳下泛着冷光，“圣上有旨，懒神庙划为禁地，闲杂人等退避！”
雷九把刀往地上一插，仰头大笑：“周统领，你带二十个饭桶来封山？老子黑风寨八十号兄弟早把庙围了！”他冲身后一挥手，林子里立刻窜出七八个蒙面人，手里的弓箭对准了官差。
李懒贴着石碑慢慢往下滑。
他能感觉到石碑在发烫，像块刚从灶里扒出来的红薯。
指尖触到碑身的瞬间，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色提示：“检测到‘懒神意志共鸣点’，是否激活？”
“试试看。”他嘟囔着，手指在“是”上点了点。
整座庙突然震了震。
供桌“哗啦”一声翻倒，断墙的砖簌簌往下掉，雷九的马受惊扬起前蹄，把他摔了个狗啃泥。
李懒眼前一花，地面裂开道半人宽的缝，黑黢黢的往下延伸，隐约能看见石阶。
“地宫！”雷九抹了把脸上的土，眼里冒着火，“老子先到的——”
“慢着。”
声音从地缝里飘出来，像风吹过破铃铛。
李懒眯起眼，看见个半透明的影子从地缝里钻出来，穿的是褪色的青布道袍，脸上的五官模模糊糊，“终于等到你了，懒神传人。”
“我？”李懒往后缩了缩，可那影子却径直飘到他面前，“千年前懒神坐化前留话，说有个能躺着修炼的小乞丐会来……你怀里的《懒人吐纳诀》，可是我亲手刻在城隍庙墙根的。”
系统提示音又响：“检测到‘懒神庙残魂’，触发隐藏任务‘懒神传承’，完成可获得‘懒天印’。”
李懒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岁那年在破庙饿晕，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这娃骨相懒得妙”；想起上个月在富宅墙根躺平，墙里突然掉出本破书，封皮写着《懒人吐纳诀》——原来都是这残魂搞的鬼？
“传人？”雷九的刀架在李懒脖子上，“老子不管你是哪门子传人，把地宫钥匙交出来！”
周烈的刀也抵上了李懒后腰：“小乞丐，你可知抗旨是什么罪？”
李懒望着两人扭曲的脸，突然笑出了声。
他往前迈了一步，脚刚踏上地宫门槛，一层透明的光膜“嗡”地升起，把雷九和周烈弹得撞在墙上。
“这……”雷九捂着发疼的胸口，眼里的狠劲淡了，只剩惊恐，“你到底是谁？”
周烈的手在发抖。
他看见光膜上浮现出金色的“懒”字，和金銮殿里《上古懒仙传》上的印记一模一样——陛下前儿还问起这号人物，难不成……
李懒没理他们。
他望着地缝深处，能看见石阶尽头有光，像月光漫过水面。
系统提示音还在响，可他懒得听了——反正不管里面有啥宝贝，他往地上一躺，总能蹭到最大的好处。
“小黑该把小乞丐们引走了吧？”他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往地缝里走，“等会要是困了……就在那殿堂里睡一觉吧。”
地缝深处的光越来越亮，照得他破棉袄上的补丁都泛着金。
雷九和周烈还在墙根挣扎，可李懒已经听不清他们骂什么了——他的耳边只有风声，和越来越清晰的、像是有人轻拍床铺的声音。
“睡吧。”那声音说。
李懒笑了。他抬起脚，跨过光膜，往更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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