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生锈的齿轮在耳道里碾动，林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银梭鸟号”如折翼的金属鸟，拖着尾烟砸向DK-47星地表时，他被安全带勒得几乎断气，眼前闪过楚瑶在逃生舱里持枪的画面——此刻那把枪正抵在他座椅后方，随着剧烈颠簸发出咔嗒轻响。
“稳住！”他嘶吼着猛拉操纵杆，飞船在酸雨云层里划出半道焦黑轨迹，最终斜插进一片锈蚀的机甲残骸群。驾驶舱玻璃龟裂成蛛网状，酸雨刚触碰到裂痕便腾起白烟，空气中弥漫着金属灼烧的腥甜。
林骁扯断安全带，膝盖撞上控制台时尝到铁锈味。浓烟中传来金属断裂声，他转头看见楚瑶被变形的舱壁压住右腿，钢筋从她膝骨下方贯穿而过，作战服的纤维正渗出幽蓝冷却液——那是机械义肢受损的征兆。
“别动。”她咬着牙，左手已经摸向战术靴侧的刀鞘。林骁瞳孔骤缩——那是联邦特种部队专用的“弑星者”战术刀，刀柄处刻着半颗齿轮纹路，与他父亲旧日志里的符号一模一样。
楚瑶割开染血的裤管时，林骁注意到她膝盖后方的皮肤接口处泛着微光，金属骨骼与血肉接驳的缝隙间，隐约可见某种晶体在跳动。她抬头时，银发粘在汗湿的额角，眼神却冷得像冰：“去医疗舱，找修复针。”
废墟在酸雨里蒸腾着热气，林骁踩着机甲破碎的胸腔往外跑。远处的通讯塔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塔顶的蛇形徽记被酸雨蚀得只剩半截毒牙。他在第三具报废的医疗舱里翻出急救箱，箱底的半支修复针管还在发光，却在触碰时听见暗格轻响。
暗格里掉出三张芯片，最上面那张印着“普罗米修斯号”的全息投影。林骁心跳加速，父亲总说那是十年前爆炸沉没的科研舰，此刻却在芯片边缘看见熟悉的齿轮纹路。他将芯片塞进裤兜，抓起修复针往回跑，酸雨在面罩上砸出密集的坑点。
“给我。”楚瑶的刀尖突然抵住他咽喉，林骁这才发现她不知何时拖断了钢筋，膝盖以下的义肢已完全暴露，齿轮与线路间还卡着半片弹壳。她后背的烧伤在雨水里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那形状分明是某种能量核心爆炸后的辐射纹路。
“先注射。”林骁强压颤抖，针尖刺入她大腿外侧时，看见她后槽牙咬得发白。修复液顺着血管蔓延，义肢的齿轮终于停止渗液，可她突然抓住他手腕，刀刃贴上他喉结：“你相框里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林骁浑身血液凝固。电子相框还挂在他脖子上，七岁的自己抱着机械熊，妹妹林小夏穿着粉色连衣裙，背景里的儿童活动区天花板，赫然印着“普罗米修斯号”的标志。而妹妹胸前的银戒——此刻正戴在楚瑶左手无名指上，戒面刻着的“CX-07”编号清晰可见。
“小夏...”他喉咙发紧，“她十岁那年...失踪了。”楚瑶瞳孔剧烈收缩，义肢关节发出轻微的电流声。酸雨突然转急，砸在医疗舱铁皮屋顶上如同鼓点，她猛地扯过他的相框，指尖抚过玻璃上的裂痕，喉间溢出破碎的气音：“她...叫我‘楚姐姐’。”
林骁踉跄着后退半步。记忆突然撕开缺口：八岁生日那天，小夏说有个穿白大褂的姐姐送她银戒，说等“普罗米修斯号”完成实验，就带她们去看会发光的星星。而楚瑶此刻后背的烧伤，正是当年那场爆炸的幸存者才会有的“齿轮烙印”。
“你是...”他的声音被雨声撕碎，楚瑶突然转身，义肢展开的激光刀切开天花板的锈蚀钢架。雨水混着铁锈浇在她背上，林骁看见她脊椎后方的接口处，半截芯片正渗出淡蓝光芒——那是与他刚找到的芯片同款的联邦科研标识。
“别问。”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激光刀精准地削断门框钢筋，露出后面的升降梯。林骁这才注意到医疗舱墙壁上的弹孔，每个弹孔周围都有灼烧痕迹，像是某种能量武器留下的——与追击他们的蛇形舰队所用的武器型号一致。
升降梯坠入地下时，楚瑶突然按住他肩膀，激光刀抵住自己后颈。林骁这才发现她义肢关节处的线路已经开始冒烟，显然修复针没能完全止住损伤。“如果我失控...”她的牙龈渗出血丝，“就用这把刀，切断我第三颈椎的神经连接器。”
地下实验室的灯光忽明忽暗，墙壁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林骁扶着楚瑶走过走廊，看见两侧玻璃罐里泡着各种机械义肢，其中一个罐子里的手臂上，戴着与小夏同款的银戒。楚瑶突然停住脚步，看向走廊尽头的金属门，门上的电子屏显示着“普罗米修斯计划·第七试验区”。
“他们想把人类改造成兵器。”她的义肢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齿轮间迸出火星，“用星际能源核心驱动人体，制造不会疲倦的战士...而我...”她顿住，低头看着自己的义肢，“是第一个成功的实验体。”
林骁感觉胃里翻涌。父亲日志里的“齿轮计划”、小夏失踪的真相、楚瑶后背的烧伤——所有碎片在这一刻拼成狰狞的图景。他摸到口袋里的芯片，突然想起暗格里的儿童哭声，那句“妈妈，我的手变成机器了”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与楚瑶义肢的齿轮声重叠。
“小夏她...”他刚开口，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上方传来金属撕裂声，蛇形徽记的追击者破顶而入，激光束擦着楚瑶发梢击穿墙面。她转身时，义肢已经展开防护盾，蓝色光盾上倒映着林骁震惊的脸——她的瞳孔在战斗模式下变成竖瞳，眼尾爬满蛛网般的电路纹路。
“躲起来！”她的声音变成双重音，激光刀与追击者的能量刃相撞，溅出的火花引燃了走廊里的陈年粉尘。林骁翻滚着躲进通风管道，看见楚瑶的义肢在高速战斗中脱落，露出里面跳动的能源核心——那核心的形状，与小夏失踪前画的“星星礼物”完全一致。
管道深处吹来阴冷的风，带着某种腐朽的甜腥味。林骁摸到口袋里的芯片，突然想起楚瑶看见相框时的颤抖——她不仅是实验体，更是当年试图保护小夏的人。酸雨敲打地面的声音里，他听见楚瑶的闷哼，以及追击者的通讯声：“目标持有普罗米修斯核心，活捉优先。”
当林骁爬出管道时，楚瑶正单膝跪地，义肢的能源核心已经暴露在外，追击者的枪口抵住她额头。他抓起旁边的扳手砸向对方，金属碰撞声中，楚瑶突然拽过他，用仅剩的义肢关节卡住追击者咽喉。她的呼吸喷在他耳边，带着铁锈味的热气：“抓住核心，快跑。”
能源核心在她胸腔里跳动，蓝光透过皮肤映出齿轮纹路。林骁颤抖着伸手，触到核心的瞬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小夏戴着银戒笑，楚瑶在实验室里被绑在手术台上，父亲穿着白大褂在控制台前摇头...而所有画面的尽头，是“普罗米修斯号”爆炸时，楚瑶抱着小夏跳进逃生舱的背影。
追击者的reinforcements脚步声从上方传来，楚瑶突然咬破舌尖，将血沫吐在能源核心上。核心蓝光暴涨，整个实验室开始震动。“走！”她推他进逃生通道，自己却转身迎向追兵，义肢关节迸出的火花里，她最后看他的眼神——像极了小夏失踪前那个雨夜，邻居姐姐替她挡住暴雨时的温柔。
逃生舱破土而出的瞬间，地下实验室传来剧烈爆炸。林骁抱着能源核心蜷缩在舱内，透过舷窗看见楚瑶的身影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她的义肢已经完全破碎，却仍用激光刀支撑着站立，银发在火光中飘成白帜。当酸雨再次落下时，她的目光穿过雨幕与他对视，嘴角扬起一抹血迹斑驳的笑——那是他见过最危险，也最温柔的表情。
芯片在口袋里发烫，林骁颤抖着摸出那张印有儿童哭声的芯片，放入逃生舱的读取器。电流声过后，小夏的声音带着杂音传来：“楚姐姐说，等星星亮起来，妈妈就会来接我们了...可是小夏的手变成机器了，楚姐姐的背好疼...那个戴蛇形徽章的叔叔说，我们是普罗米修斯的火种...”
哭声戛然而止，芯片冒出青烟。林骁看着远处逐渐熄灭的火光，握紧了手中的能源核心，指缝间漏出的蓝光里，隐约可见齿轮与星星交织的图案。楚瑶后背的烧伤、小夏的银戒、父亲的日志——所有谜团都指向同一个真相：这场跨越十年的追杀，从来不是偶然，而是某个巨大阴谋里，两颗被命运绑在齿轮上的灵魂，试图挣脱枷锁的呐喊。
酸雨渐停，DK-47星的天空裂开道血红色的缝。林骁将楚瑶的战术刀别在腰间，刀刃上的半颗齿轮与他父亲日志里的符号严丝合缝。远处传来飞船引擎的轰鸣，他摸出电子相框，用袖口擦去雨水，照片里的小夏笑得天真，而楚瑶的银戒在能源核心的蓝光中，终于显露出完整的纹路——那是两把背对背的枪，枪口环绕着齿轮，齿轮中央嵌着一颗破碎的星星。
“我会找到你。”他对着废墟轻声说，将能源核心收入背包。身后的爆炸余波掀起气浪，卷着酸雨与铁锈扑在他后背，像极了楚瑶推他进逃生舱时，那道带着温度的力。当第一颗追击舰的炮弹落在不远处，林骁握紧了手中的修复针——这一次，他不再是旁观者。
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他们，是注定要让这台血腥机器停摆的，两颗叛逆的螺丝。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