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药涧的晨雾还未散尽,沾着露水的野菊在石缝里颤巍巍地开着,风里浮动着淡淡的药香。
秦风踩着青石板路转过山坳时,正瞧见林月如蹲在溪边的药丛前,素色裙角沾了星点泥痕,葱白指尖捏着根细竹枝,正小心翼翼地挑开一丛带刺的藤萝。
月如小姐,真是缘分啊,又见面了。他故意放轻脚步,声音却带着三分调侃。
林月如指尖微顿,侧过脸来。
晨光透过雾霭落在她眉峰,眼尾那点朱砂痣像被水洇开的血,冷淡里倒添了几分生动:秦公子若有事,请直说,否则请勿打扰。
倒真有事。秦风摸着腰间玉珏,目光扫过她脚边半满的药篓,听说寒髓草喜阴,得在晨露未干时顺着溪脉找——不知月如小姐可愿指点一二?
秦公子何时对药理感兴趣了?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道醇厚笑声。
穿青衫的老者从药棚后转出来,鹤发童颜,手中还攥着半株带泥的紫茎草:小友这问题问得巧,寒髓草的根须确实要贴着溪床生长,去年我在下游第三道石坎旁寻到过。他上下打量秦风,目光里带着医者特有的敏锐,老朽苏平,药王谷坐堂医师。
小友是哪家的?
晚辈秦风,秦家嫡子。秦风拱手时,袖口露出半截墨色腕绳——那是昨日系统刚兑换的百草经残篇,说是能辅助辨识百种草药,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
秦家?苏平捻须点头,前日在药铺见你翻《神农百解》,还道是哪家莽撞小友,原是秦少主。他指了指林月如脚边的药篓,既然来了,不妨一起看看?
小友若有兴趣,咱们正好论论这寒髓草的配伍。
林月如指尖的竹枝轻轻敲了敲青石,没说话,但也没挪步。
秦风立刻凑过去,目光扫过药篓里几株带露的草药:这株是赤焰花,能解蛇毒;这株青藤该是九节风,治跌打损伤的。
不过月如小姐,他蹲下身,指尖点向一丛蜷曲的灰叶,这株您采错了。
采错?林月如终于抬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意,这是石耳,润肺生津,有何错?
石耳背面该有三道棱纹。秦风随手拾起块碎石,轻轻刮开叶片背面,露出两道浅痕,这是假石耳,混在石缝里专门骗生手的。
真石耳若入了治咳的方子,会和川贝相冲——月如小姐昨日开的那张药方,可还留着?
林月如呼吸微滞。
昨夜被风吹落的药方突然浮现在眼前,最下面确实写着川贝两钱。
她盯着叶片背面的纹路,喉间像堵了团棉花。
苏平凑过来一看,拍腿笑出声:小友好眼力!
这假石耳和真货长得像双胞胎,我当年在药山被坑过三回才认出来。他转头看向林月如,月如啊,你这药篓里怕是得挑挑拣拣。
林月如耳尖微微发红,低头将假石耳扔进旁边的废草筐。
晨雾里飘来她细若蚊蝇的声音:谢...秦公子提醒。
该谢的是我。秦风笑着从怀里摸出个小玉瓶,昨日见月如小姐在药铺咳了两声,这是我用枇杷叶、蜂蜜熬的润喉膏,您试试?
林月如的手刚要接,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秦风!你这丧家犬也配来千药涧?
刘公子骑着枣红马冲过溪桥,身后跟着七八个带刀的护院。
他穿着月白锦袍,腰间挂着和田玉坠子,此刻却涨红了脸,手指几乎戳到秦风鼻尖:昨日在药铺让你跑了,今天老子要把你两条腿打断,扔去喂野狗!
刘公子这是要当街行凶?苏平皱眉挡在秦风身前,千药涧是药农采草的地方,你带这么多人来成何体统?
老东西滚一边去!刘公子抬手就是一马鞭抽过去。
苏平年纪大了,躲得慢些,鞭梢擦着他耳根抽在青石上,溅起火星。
林月如瞳孔骤缩,刚要上前,却见秦风已经动了。
他脚步虚点,整个人像片被风吹起的叶子,眨眼间绕到刘公子马侧。
刘公子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已被死死扣住。
刘公子昨日在药铺说我是废物,秦风的声音像浸了冰碴子,拇指重重压在刘公子腕间麻筋上,今日我倒要让你看看,废物的手段。
啊!
放手!刘公子疼得额头冒汗,挥着另一只手要打,却被秦风反手一拧,整个人从马背上栽下来,摔在泥地里。
护院!给我上!他捂着发肿的手腕尖叫。
七八个护院举着刀冲上来。
秦风却不慌不忙,脚尖勾起块碎石,嗖地打在最前面那人膝弯。
那人惨叫着跪下去,后面的人收势不及,撞成一团。
系统提示:检测到战斗状态,消耗1滴本命血,激活疾风步。
秦风眼底闪过幽蓝光芒,身影在人群中穿梭如电。
左掌劈在一人后颈,右拳击在另一人肋下,不过十息,七个护院全趴在地上哼哼,连刀都没来得及出鞘。
刘公子连滚带爬往后退,后背抵在药棚柱子上,这才看清秦风眼底的冷光——哪是废物?
分明是头刚出笼的恶狼!
秦...秦少,我错了!他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昨日是我嘴贱,求您大人有大量
晚了。秦风掐住他后颈,像拎小鸡似的提起来,刘公子不是要打断我腿么?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腿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他作势要往石墙上撞,刘公子吓得尿了裤子,哭嚎声惊飞了枝头的山雀。
围观的药农们早围了一圈,有人小声嘀咕:这不是秦家那个被废的嫡子么?
废个屁!
我刚瞧着他打那几个护院,比咱们村猎户打兔子还利索!
林月如站在溪畔,指尖攥着药篓的藤条,指节泛白。
她望着秦风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木盒里的记录——那上面写着秦风在药铺翻书时,指尖在《本草精要》某页停留了三息。
原来他不是随便翻,是在记。
秦公子!苏平赶紧上前拉秦风胳膊,教训教训就行,别出人命。
秦风这才松了手。
刘公子像滩烂泥似的滑到地上,连滚带爬往马那边挪,翻身上马时摔了三次,最后抱着马脖子哭嚎着跑远了。
让苏老见笑了。秦风拍了拍手,转身时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笑,这刘公子总爱找我麻烦,可能是看我生得太俊。
苏平却没接他的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刚才打人的手法:小友这功夫...是跟哪位名师学的?
家传的。秦风随口敷衍,余光瞥见林月如正盯着自己,连忙收敛了笑意,月如小姐,刚才那润喉膏...
我收着。林月如别过脸,将小玉瓶塞进袖中,药篓里的寒髓草在晨雾里泛着幽蓝的光,苏伯,该去下一段溪脉了。
她转身要走,却被苏平叫住。
老者笑着拍了拍秦风的肩膀,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小友若不嫌弃,明日来药王谷坐坐?
老朽这把老骨头,倒想多讨教些药理。
秦风眼睛一亮,还没说话,林月如的声音已经飘过来:苏伯,日头要大了,寒髓草该蔫了。
晨雾渐渐散了,露出远处连绵的青山。
秦风望着林月如离去的背影,摸了摸怀里的系统面板——刚才那滴本命血,换来了疾风步的熟练度 1。
更妙的是,林月如袖中的润喉膏,此刻正贴着她的手腕,该是暖的。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节还残留着刘公子腕骨的触感。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香,混着晨露的湿润,像极了林月如刚才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谢。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转身往千药涧深处走去。
石缝里,一株寒髓草正从晨雾中探出头,叶片上的露珠,像极了林月如袖中那瓶润喉膏的光泽。
苏医师笑着拍了拍秦风的肩膀:“小兄弟果然非同一般,看来我们药王谷日后或许还能与你合作。”秦风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再抬眼时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笑:“苏老这话说的,能和药王谷搭上线,我高兴还来不及。”他话音未落,目光便又飘向林月如——她正弯腰整理药篓,素色裙裾扫过青石板,发间玉簪在日头下泛着温润的光。
林月如指尖刚触到那株被挑出来的假石耳,便听见头顶传来秦风的声音,耳尖霎时烧得通红。
她想起方才他刮开叶片背面的模样,指节修长,动作却比她采药时还要细致;又想起他递来的润喉膏,小玉瓶上还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晨雾里那句“谢”几乎要咬碎在齿间,此刻却像颗泡在蜜里的青梅,在喉间泛起甜意。
“月如,你看这处石缝。”苏医师突然唤她。
林月如抬眼,正见秦风半蹲在溪边,指尖点着两块凸起的青岩,“寒髓草喜阴,可这石缝朝东,日头晒过来——”“会把根须烤焦。”林月如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便觉不妥,耳尖更红了。
秦风却笑出声,从袖中摸出片半透明的竹膜:“我昨日在市集买的,铺在石缝顶上能遮阴。月如小姐若信得过我,不妨试试?”他递竹膜的手悬在半空,指节因常年握剑有些粗粝,却干净得没有半分药渍。
林月如望着那片竹膜,忽然想起昨夜翻《本草图谱》时,恰好翻到寒髓草那页——图注里确实提过遮阴之法,她当时还嫌麻烦没细看。
“我来。”她伸手接过竹膜,指尖与秦风相触的刹那,像被火燎了似的缩回。
竹膜却已稳稳落在石缝上,投下一片淡青色的阴影。
苏医师眯眼瞧了片刻,抚掌大笑:“妙!这样一来,寒髓草的根须既能接晨露,又不怕日头了。小友这心思,比我们这些老药农还细。”
林月如低头拨弄药篓里的寒髓草,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光,映得她眼底也有碎金在跳。
她想起三日前在药铺,秦风被刘公子当众嘲讽“连人参和党参都分不清”,如今看来,倒像是故意藏拙。
晨雾里他教训刘公子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身影快得像道风,护院们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全趴了地,哪有半分废物的影子?
日头渐高时,三人已采满两篓寒髓草。
苏医师拍了拍秦风的肩:“明日辰时,药王谷前院,我备了百年陈酿,小友可要来?”林月如拎着药篓转身,裙角带起一阵风,吹得秦风鬓角碎发轻扬。
她没回头,声音却比晨雾里的露更软了三分:“苏伯,该走了。”
秦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素色消失在山坳后,才摸了摸怀里发烫的系统面板。
今日用了一滴本命血,“疾风步”的熟练度已涨到三成,更妙的是——他低头看了看方才递竹膜的手,指腹还残留着林月如指尖的温度。
回到秦府时,夕阳正把影墙染成蜜色。
门房老周见了他,慌忙迎上来:“公子,方才影阁的人送来封信,说是紧要事。”秦风接过信笺,指尖刚触到封蜡,便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刘府常用的熏香。
他挑眉撕开信,里面只写着一行小字:“夜三刻,西市药仓,杨掌柜有请。”
秦风将信笺凑到烛火上,看着字迹在火光中蜷成灰。
窗外晚风掀起帘角,吹得烛芯噼啪作响。
他望着跳动的火焰,眼底幽蓝光芒一闪而过——刘公子的账还没算清,这杨掌柜倒急着送上门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