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收尽时,林昭蹲在青瓦屋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怀中的青铜玉牌。
武库熔炉里承钧的虚影正绕着新铸的音律符石转圈,器灵特有的清越声音在识海炸响:“那八极锁魂阵的阵眼在东南墙角的青铜灯树里,主人若用符石震碎第七片灯叶——”
“我知道。”林昭打断他,目光扫过巷口那株老槐树。
树影里,李小满正抱着个破陶碗啃冷馍,见他望来,慌忙把半块馍往怀里藏,又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摇头。
这是他被逐出师门后在破庙捡的小乞儿,虽才八岁,却比谁都精,昨日替他探听冷家亲卫动向时,裤腿都被狗撕了道口子。
“去西市陈阿婆的米仓睡。”
林昭跳下来,摸出块碎银塞给李小满,“若有人问起我,就说我去醉仙楼赌钱了。”
小乞儿攥紧碎银,突然扑上来抱住他的腰:“阿昭哥哥...你要去打架吗?”
林昭喉结动了动,屈指弹了弹他沾着泥的额头:“去拿些要紧东西。”
他转身时,短刃在腰间轻颤,赤焰草淬的刀魂正顺着经脉往上窜,将掌心的温度烘得发烫。
藏书阁后墙的青苔还带着白日的余温。
林昭贴着墙根挪了三步,耳尖微动——左侧第三块砖缝里有金属摩擦声。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砖面,果然摸到道极细的刻痕,是冷家亲卫常用的“锁魂钉”标记。
“承钧,阵眼位置对吗?”他轻声问。
“东南方灯树第七叶,没错。”
器灵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跃跃欲试,“主人,那符石我特意掺了玄铁精金,震碎灯叶时会有金铁声——”
“嘘。”林昭突然抬手。
晚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墙头,墙内传来靴底碾过碎石的脆响。
他迅速闪进角落的紫藤架,看着三个劲装汉子从阴影里钻出来,腰间佩刀的样式正是冷家兵器阁的“寒星纹”。
为首的汉子拍了拍墙,低声道:“老七把风,老二老三跟我去开暗门。”
林昭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早该想到冷千刃不会只派亲卫守外围——这八极锁魂阵需三人同时催动,暗门处的两个,加上阵眼的那个,正好凑成“三才位”。
待三人走远,他贴着墙根翻上屋檐。
藏书阁的飞檐翘角在月光下泛着青灰,最顶层的窗户透出一线昏黄,那是冷千刃设下的“引魂灯”,专门诱捕贸然闯入者的神魂。
林昭摸出音律符石,符石表面的刻纹在掌心发烫,那是熔炉里淬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破阵纹”。
他踩上瓦当的瞬间,整座阁楼突然震颤起来。
“八极锁魂,封!”
冷千刃的暴喝混着阵法启动的嗡鸣炸响。
林昭只觉脚下一空,眼前的阁楼轮廓开始扭曲,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涌出青色雾气,将他困在中央。
阵眼处的青铜灯树缓缓转动,第七片灯叶泛着幽蓝,正是承钧说的位置。
“来得好。”林昭低笑一声,短刃“铮”地出鞘。
赤焰刀魂裹着符石砸向灯叶,“嗡——”的高频震颤声里,灯叶应声而碎。
雾气突然凝滞,阵法的运转声出现半息的空白。
林昭抓住这空隙,足尖点地窜上灯树,反手一刀挑断连接阵眼的锁链。
“怎么可能!”阁楼阴影里,冷千刃握着寒霜剑冲出来,发冠歪斜,眼底满是血丝,“这阵我找了三个通脉境的供奉布的!”
林昭落地时,短刃已归鞘。
他望着冷千刃腰间晃动的玉牌——那是兵器阁少主要人的凭证,牌面刻着的“寒”字被月光镀了层银:“冷公子以为,我会空手来赴约?”
寒霜剑的冰纹突然暴涨。
冷千刃挥剑劈下,剑气裹着刺骨寒意直取林昭咽喉。
林昭不闪不避,抬手接住剑刃。
赤焰刀魂顺着剑身窜入冷千刃体内,他闷哼一声,握剑的手瞬间红肿,寒霜剑“当啷”坠地。
“你...”冷千刃踉跄后退,“你的刀魂...不是普通火劲...”
“是武库的火。”
林昭弯腰捡起寒霜剑,指尖划过冰纹,“就像你父亲藏在藏书阁三层的《神兵录》,也该见见天日了。”
话音未落,阁楼后门“砰”地被撞开。
风铃儿裹着月白披风冲进来,发间的银铃碎响成一片。
她怀里抱着本裹着黑布的古籍,见林昭望来,咬了咬唇,将书用力抛过去:“这是副本!
真本被我藏在寒潭底下了!“
林昭接住古籍时,封皮上的“神兵录”三字突然泛起金光。
他翻开第一页,瞳孔骤缩——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画着九座相连的熔炉,旁边的小字写着:“九炼神炉,可锻天地兵,可醒太古器。”
“还给我!”冷千刃扑过来,被林昭一脚踹在胸口。
他撞翻灯树,青铜灯盏滚落的瞬间,林昭捏碎怀中玉牌。
九渊武库的幻境如潮水般涌出,冷千刃的身影被裹进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
“看清楚。”林昭的声音在幻境里回荡,器灵承钧的虚影握着断云剑的残片浮现,“这才是你父亲当年未能铸成的剑。
你执着于寒霜剑的冰纹,却不知真正的神兵,从不会被材料束缚。“
冷千刃望着那把残剑,突然痛苦地抱头:“不可能...我父亲说过,寒铁才是最好的材料...”
“他错了。”林昭将《神兵录》收进怀中,“就像你错估了我。”
幻境骤然消散时,冷千刃瘫坐在地,目光空洞。
风铃儿走过去,蹲下身替他理了理乱发:“阿兄,你早该明白,兵器阁需要的不是守着旧物的主人,而是能打开新路的人。”
林昭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还在发怔的两人。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神兵录》上,封皮的金纹隐约显出九座熔炉的轮廓。
武库深处,承钧的虚影正轻抚炉壁,低不可闻的声音在他识海响起:“主人,九炼神炉的火,该重新烧起来了。”
他踩着满地碎砖走出藏书阁,夜风卷着几片槐叶掠过肩头。
街角的更夫敲响了三更梆子,梆子声里,他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青岚宗的飞鸽传书到了?
还是兵器阁的家主发现了异动?
林昭摸了摸怀中的古籍,加快脚步隐入夜色。
有些事,该去西市的老茶摊问问了——那里的盲眼说书人,总爱讲百年前天陨之战里,关于九渊武库的传说。
那话说百年前的天陨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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