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的拇指刚按在回拨键上,语音里那声带着哭腔的“哥”就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他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来,手机差点摔在行军床上——小宇这孩子从小被舅妈骂“没出息”,上回被邻居家狗追都咬着嘴唇不哭,能急成这样,绝对是遇上大事了。
“操!”我猛地站起来,膝盖磕在床沿,疼得倒抽冷气,却顾不上揉,抓过快递马甲套上就往门外冲。
跨上电动车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今早送大件时悟的那点门道。
当时搬着八十斤的冰箱上五楼,每上一阶都得调整呼吸和重心,师父说的“运力如运货,讲究个稳准狠”突然在脑子里炸开。
我捏紧车把,油门拧到最底,风灌进领口,把后背上的汗都吹凉了:“小宇别怕,哥来了。”
学校后巷的铁门歪在一边,锈迹斑斑的“闲人免进”牌子被踩进烂泥里。
陈砚远远就听见闷响——是拳头砸在肉上的声音,混着小宇压抑的抽噎。
我心口一紧,电动车“吱呀”刹在巷口,轮胎在地上蹭出焦黑的痕迹。
三个染着黄毛的高个男生正围着墙根。
最左边那个穿着印有骷髅头的黑T恤,一脚踹在小宇腰上:“装什么死?上个月借的五十块,利滚利该一百了吧?”小宇蜷缩成虾米状,校服袖口破了道口子,露出青肿的手腕,脸上沾着草屑和血渍,看见陈砚的瞬间,眼睛猛地亮起来:“哥!”
“都给我住手!”陈砚的吼声震得巷子里的乌鸦扑棱棱乱飞。
三个男生转头,为首的黄发挑了挑眉,叼着的烟吐在地上:“哪儿来的野狗乱叫?”他晃着手里的钢管走过来,“你是他哥?正好,一起把债还了——”
话音未落,黄发的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陈砚没躲,盯着对方手腕的寸关尺,在拳头要碰到面门的刹那侧过身,掌心扣住对方脉门。
这是今早搬玻璃茶几练出的巧劲——得顺着力道卸,不然玻璃会碎。
他顺着黄发前冲的势头一带,那小子整个人就像被风吹倒的稻草人,“砰”地撞在砖墙上,钢管当啷掉地。
“操!上!”剩下两个男生吼着扑过来。
陈砚后退半步,脚腕勾住电动车踏板借力,腰腹一拧就窜了起来。
这招是送桶装水时练的——从一楼扛到二十楼,得用巧劲腾挪。
他凌空踹出的右脚精准踢中左边男生的下巴,“咔嚓”一声,那小子捂着嘴蹲下去,血从指缝里往外淌。
最后那个瘦高个本来举着板砖要砸小宇,此刻呆若木鸡。
陈砚落地时膝盖微屈,重心稳得像钉在地上。
瘦高个突然反应过来,转身就跑,鞋跟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陈砚抹了把脑袋上的汗,目光扫过缩在墙角的小宇。
他正用袖子擦脸上的血,抬头时眼尾还挂着泪,却冲他露出个带血的笑:“哥,你刚才……像电视里的大侠。”
巷口的风突然大了,卷着垃圾撞在铁门上。
陈砚弯腰把小宇扶起来,手指刚碰到他后背,就疼得倒抽冷气——那里肯定青了一片。
他转头看向还在墙根哼哼的黄发,眼神突然冷下来。
瘦高个的身影已经跑到巷子尽头,拐过弯前还回头瞥了一眼。
陈砚拍了拍小宇的肩,把他护在身后:“等着哥,马上回来。”
他抬脚要追,余光瞥见小宇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皱巴巴的纸条。
那是上周家长会后,小宇偷偷塞给他的——“哥,别告诉舅妈我被欺负,她又要骂我没用。”
风掀起陈砚的快递马甲,后背上师父留的内力突然开始发烫,像团烧红的炭。
他低头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瘦高个的脚步声已经听不见了,但陈砚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比送双十一爆仓件时还快,可每一下都稳得像钟摆。
他扯了扯马甲,把工牌摆正,朝着巷子尽头大步走过去。
瘦高个的运动鞋在水泥地上磨出两道白痕,他拐过第三个墙角时,裤腰突然被人揪住。
那力道不大,却像铁钳似的扣住布料,他整个人被往后一拽,后脑勺咚地撞在斑驳的院墙上。
哥、哥我错了!他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抬头正对上陈砚压得很低的眉峰。
瘦高个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盯着自己被攥住的手腕,陈砚的拇指正按在他尺骨上,疼得他眼眶发红,我们就是闹着玩的,真没下重手...
陈砚的指腹碾了碾他腕骨:上周三在便利店,你抢小宇的早饭钱;上周五把他的作业本扔进厕所;今天又堵后巷。他每说一句,瘦高个的膝盖就往下沉一分,闹着玩?尾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让瘦高个打了个寒颤。
我、我再也不敢了!瘦高个哭腔都冒出来了,我们就是看他好欺负......
好欺负?陈砚突然笑了。
他想起今早小宇塞在他电动车筐里的茶叶蛋,蛋壳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想起上周家长会后,少年攥着不及格的数学卷,站在楼道里蹭了半小时墙皮才敢敲门。
他松开手,瘦高个立刻滑坐在地,裤裆处洇出片深色水痕。
滚。陈砚弯腰捡起对方掉在地上的板砖,指尖轻轻一掰,红砖咔地裂成两半。
瘦高个连滚带爬地跑远,转过弯时撞翻了个垃圾桶,易拉罐叮叮当当滚了满地。
哥......小宇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巷口,校服领口被他攥得皱巴巴的,脸上的血渍蹭在袖子上,倒像是画了道红妆。
他盯着陈砚手里的碎砖,喉结动了动,你、你什么时候......
小时候跟师父学的。陈砚把碎砖扔进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灰。
风掀起他的快递马甲,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圆领衫——那是他送了三年快递,攒钱给小宇买变形金刚时穿的旧衣服。
我蹲下来和小宇平视,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眼角的淤青,疼吗?
小宇摇头,眼泪却吧嗒掉在陈砚手背上:我以为......我以为又要自己扛。
陈砚的心被这滴泪烫了一下。
我想起上个月小宇发烧,舅妈说高中生哪有那么娇气,是我偷摸把人背到社区医院;想起小宇的运动鞋开胶,蹲在楼梯口用502粘,被舅妈骂没出息的穷酸样。
我摸了摸小宇的头发,说道:傻小子,哥是干什么的?快递员啊,专送安全感。
小宇破涕为笑,陈砚掏出手机,按下舅妈号码时,指节微微发紧。
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那边传来麻将碰撞声:小砚啊,什么事?
姐,小宇被欺负了。陈砚盯着小宇手腕上的青肿,声音放得很轻,在学校后巷,三个高年级的。
哎呀这孩子,麻将声停了两秒,又哗啦响起来,肯定是他又惹事了。
上回家长会老师还说他不合群......
他没惹事。陈砚打断她,指甲掐进掌心,是被抢钱,被打。
姐,你明天去学校找老师,行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陈砚听见小宇咬巧克力的声音,清脆得像碎裂的冰。
过了会儿,舅妈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跟你舅舅说。
挂了电话,陈砚摸出根烟,刚要点又掐了。
小宇凑过来,小声说:哥,别和我妈吵架。
她......她就是嘴硬。
哥不吵架。陈砚蹲下来帮小宇理校服领子,针脚歪歪扭扭的,是他上周偷偷用缝快递袋的线给补的,哥就是想让她知道,有人比她更在乎你。
回去的路要经过护城河。
陈砚骑着电动车,小宇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像小时候怕摔似的。
晚风卷着河水的腥气灌进领口,他忽然感觉体内有股热流在窜——从丹田到指尖,像烧开的水在血管里咕嘟冒泡。
他想起今早搬冰箱时,师父留的内力突然在肩胛骨下发烫;想起刚才掰砖时,掌心的力道顺着手臂游走,精准得像量过尺子。
原来这就是市井修炼法——送快递练出的脚力,搬大件悟到的巧劲,和大妈砍价磨出的耐心,全成了气血运转的引子。
到了。陈砚停在楼下,小宇跳下车,又转身抱住他:哥,你比电视里的大侠还厉害。
那是,陈砚揉乱他的头发,大侠还得自己赚盘缠呢,哥可是有正式工牌的大侠。
小宇蹦跳着上楼了,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
陈砚仰头看那束光,忽然感觉到口袋里的青铜罗盘在发烫——自从师父走后,这是它第二次有动静。
他摸出罗盘,刻着青冥二字的青铜表面浮起层薄雾,指针微微颤动,指向护城河对岸的方向。
看来要变天了。陈砚把罗盘揣回兜里,踢了踢电动车脚撑。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暗,嘴角却翘着——管他是古武界还是什么,先把眼前的坎儿迈过去再说。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刚爬上快递站招牌,陈砚正蹲在门口捆包裹,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看见小宇喘着粗气冲过来,校服领口敞着,眼里全是慌张:哥!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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