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化解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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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的外滩三号顶层,林远倚着铸铁栏杆,看着对岸陆家嘴的灯火在江面碎成粼粼金箔。手机屏幕亮起,是老周发来的加密文件——经技术部核查,那份匿名邮件的IP地址指向浦东新区某写字楼,与陈敏的住址仅有两公里距离。江风卷起他西装的下摆,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突然想起汉斯临别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尊笑面佛,慈眉善目下藏着刀光剑影。

林总,这是您要的资料。助理抱着一摞文件出现,蓝色封面印着德国商务文化指南几个烫金大字。林远接过翻了翻,咖啡渍在非语言沟通章节晕开一块深色印记——那是今早与施耐德谈判时,他随手放的马克杯留下的。书页间夹着的便签上,他用红笔圈出了关键句:德国人重视秩序与契约精神,谈判中的任何模糊表述都可能被视为不诚信。

凌晨两点,林远的书房依然亮着暖黄的灯光。电脑屏幕上跳动着施耐德集团近五年的财报数据,左侧分屏是林氏实验室最新的技术突破报告。他突然想起祖父常说的话:商战不是蛮力相搏,而是要钻进对手的脑子里,看清他最想要什么。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搜索引擎弹出的页面里,汉斯·施耐德的个人履历被逐条放大——这位毕业于慕尼黑工业大学的机械工程博士,曾主导开发的能源项目因政治因素中途夭折,最近三年频繁出席欧盟新能源政策论坛...

原来如此。林远靠在真皮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施耐德集团看似强势的谈判姿态,背后或许藏着急于打开亚洲市场的迫切需求。而汉斯,这位严谨到近乎偏执的德国人,恐怕比谁都渴望一个能载入行业史册的成功项目。

三天后的复谈在上海中心大厦的云端会议室举行。林远特意换下深色西装,穿上浅灰色意式剪裁套装,胸针别着一枚小巧的德国鹰徽——那是今早托人从古董店淘来的19世纪普鲁士徽章。当他将徽章展示给汉斯时,对方镜片后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汉斯先生,这枚鹰徽让我想起德国诗人席勒的话,只有整体才是美的。林远将徽章轻轻放在谈判桌上,金属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声响,或许我们该跳出技术与股权的框架,聊聊更长远的蓝图。

翻译话音未落,施耐德团队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林远示意助理打开投影仪,动态地图上,中欧班列的路线图与全球新能源市场分布交织成网。如果林氏的电池技术与施耐德的智能制造结合,他用激光笔划过北非的太阳能电站规划区,我们完全可以打造从生产到终端应用的全产业链,就像莱茵河与长江的交汇,必将孕育出新的奇迹。

汉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鹰徽,这个细微动作被林远捕捉到了。他知道,德国人对历史和文化的认同感,此刻正在发挥作用。但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当投影仪切换到欧盟最新的碳关税政策时,林远注意到施耐德法务总监的笔记本沙沙作响。

根据测算,如果我们在波兰共建超级工厂,林远调出成本分析表,红色数字在屏幕上格外醒目,不仅能规避30%的关税,还能享受欧盟绿色补贴。他突然停顿,目光扫过全场,当然,这需要双方放下短期利益的计较。

会议室陷入沉默,只有空调出风口的风声在回荡。林远端起青瓷茶杯,茶汤的热气模糊了镜片,他趁机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汉斯的钢笔在便签纸上反复画着同心圆,陈敏低头快速记录,却刻意避开与他对视。

林先生的提议很有想象力,汉斯终于开口,钢笔尖重重戳在便签纸上,但技术共享的核心条款,依然是我们无法逾越的鸿沟。

那如果我们换个模式?林远示意助理分发新的文件,淡蓝色封面上印着技术专利交叉授权协议,林氏开放钠离子电池的低温性能改良技术,换取施耐德固态电池的界面优化专利。双方各自保留核心技术,但在联合项目中实现技术互补。

这个方案显然出乎施耐德团队的意料。法务总监开始逐字逐句审阅条款,汉斯则盯着文件上的技术参数,不时推一推下滑的眼镜。林远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必须在对方找到漏洞前,用情感共鸣打破僵局。

汉斯先生,林远起身走到窗边,指着楼下奔流的黄浦江,您父亲也是工程师吧?我听说他参与建设了慕尼黑的智能电网项目。这句话让汉斯猛地抬头,脸上闪过惊讶。我父亲常说,真正的技术应该造福人类,而不是被锁在专利库里。林远的声音放轻,我们这代人,或许有机会创造比父辈更伟大的事业。

空气仿佛凝固了片刻。林远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汉斯摘下眼镜擦拭,这个细微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动摇。就在这时,陈敏突然用德语说了句什么,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陈小姐似乎对这个方案有疑虑?林远转向这位华裔主管,语气温和却暗藏锋芒,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任何合作都需要信任,而信任的基础,是坦诚。他的目光直直撞上陈敏躲闪的眼神,会议室温度骤然下降。

汉斯用德语呵斥了陈敏一句,场面陷入尴尬的沉默。林远知道,这是对方内部矛盾爆发的前兆。他不动声色地示意助理送上新泡的祁门红茶,茶香在密闭空间里弥漫开来,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各位,林远重新坐回谈判桌,我们已经在技术和利益分配上达成多项共识,难道要因为一些细枝末节功亏一篑?他掏出手机,调出祖父年轻时与德国商人的合影,这张照片摄于1985年,两位前辈用半年时间磨出的合作协议,让林氏的纺织机走进了欧洲千家万户。今天,我们有更好的技术,更广阔的市场,为什么不能创造新的传奇?

这番话显然触动了汉斯。这位德国高管的表情软化下来,开始用钢笔敲击桌面,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林远趁机抛出最后的橄榄枝:如果施耐德愿意在波兰工厂的管理权上做出让步,林氏可以接受股权比例调整为45%对55%。但相应的,我们要在董事会拥有一票否决权。

谈判又持续了四个小时。当暮色再次染红天际时,双方终于在初步合作意向书上签字。握手时,汉斯的手掌带着汗意:林先生,你让我想起俾斯麦的名言,政治是可能性的艺术,或许商业谈判也是如此。

走出会议室,老周快步迎上来,压低声音说:陈敏刚刚递交了辞呈。林远望着玻璃幕墙外渐次亮起的霓虹,想起谈判时陈敏慌乱的眼神——那封匿名邮件,或许正是她最后的挣扎。手机震动,是父亲发来的消息:庆功宴订在和平饭店,记得带上鹰徽。

黄浦江的夜风裹着汽笛声掠过耳畔,林远将徽章别回西装,金属的凉意透过面料传来。这场看似胜利的谈判,不过是漫长商战的序章。波兰工厂的选址、技术团队的整合、欧盟政策的变动......无数暗礁潜藏在平静的海面下。但此刻,他突然理解了祖父照片里那抹从容的笑意——真正的赢家,从来不是某一场战役的胜利,而是在惊涛骇浪中始终保持掌舵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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