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在夜雨苍白的脸上投下不稳定的光影。
季沉盯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像是隔着十年光阴触摸一段被遗忘的自己。
“唔……”
夜雨突然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抓住季沉的制服前襟。
“不要……沉哥哥快跑……”
她的眼罩在挣扎中滑落，露出空洞的左眼窝。
季沉条件反射地摸了摸自己恢复的左眼，那里正隐隐发烫。
某种冲动驱使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上夜雨的眉心。
“醒醒，小雨。”
他低声说，左眼视野中浮现出夜雨梦境的一角——燃烧的孤儿院、穿黑袍的持枪者、年幼的自己将染血的眼球塞进女孩眼眶……
夜雨猛地睁开眼睛，琥珀色的右瞳剧烈收缩。
她的指甲突然暴涨成利爪，直取季沉咽喉，却在最后一毫米硬生生停住。
“真的是你……”
她的声音沙哑得不似少女。
“十年零四个月……”
爪子慢慢缩回人类指甲的形状。
“我等到你了。”
季沉握住她颤抖的手腕：“解释。”
夜雨却突然竖起食指按在他唇上：“嘘，他们来了。”
她独眼中闪过警惕的光，“至少三个猎人，五十米外，带着禁魔镣铐。”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便利店玻璃门上映出几道快速移动的白影。
季沉皱眉，他的左眼能清晰看到那些人体内流动的异能光芒——最强者心脏位置有一团与夜雨相似的黑色能量。
“有趣。”
季沉咧嘴一笑。
“猎人带着深渊能量？”
夜雨的表情瞬间凝固：“你能看见能量流动？”
她猛地揪住季沉衣领，“什么时候觉醒的？已经吞噬过多少怨灵？有没有见过■■■——”
玻璃的爆裂声打断了她。
三支缠绕符咒的箭矢成品字形射来，季沉抱着夜雨翻滚到货架后方。
箭矢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爆炸，飞溅的玻璃碎片在季沉脸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出来吧，季沉。”
熟悉的女子声音响起——是上次那个女猎人，她居然没死。
“我们只要那个女孩。”
季沉舔掉滑到唇边的血珠，意外发现味道变了——更浓郁，带着某种金属质感。
他低头看向怀中紧张的夜雨，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的血......因为你的缘故？”
夜雨点头，快速在他手心写下“共生”二字。
她的指尖冰凉，写字时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害怕季沉会推开她。
货架另一侧传来靴子踏碎玻璃的声响。
季沉无声地笑了，他凑到夜雨耳边：“能打架吗？”
夜雨的独眼亮起危险的光芒：“给我三十秒。”
季沉站起身的瞬间，整排货架被无形之力推开。
他看见五名全副武装的猎人，为首的还是那个高马尾女子，只是这次她左臂装着机械义肢，义肢上刻满镇压符文。
“又见面了。”
季沉悠闲地掸了掸制服上的灰尘，“上次的教训不够？”
女猎人冷笑：“上次是我们低估了你。”
她一挥手，身后四人同时举起造型古怪的枪械，“这次专门带了能抑制深渊能量的——”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夜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苍白的小手轻轻搭在最后方猎人的肩膀上。
那个壮汉立刻像触电般抽搐起来，皮肤下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线。
“抑制深渊？”
夜雨的声音突然变成多重混响，像是无数女性同时在说话。
“你们身体里流淌的不正是深渊之血吗？”
季沉左眼视野中，夜雨的身体延展出无数黑色丝线，正源源不断从猎人身上抽取能量。
更诡异的是，那些能量通过某种无形通道，有一部分直接流入了自己体内。
女猎人当机立断：“A计划！”
剩余三人立刻按下腕表按钮。
季沉感到空间一阵扭曲，便利店的景象像被撕碎的画布般剥落，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金属墙壁——他们被传送到了某个类似仓库的地方。
“聪明。”
季沉鼓掌，“但你们犯了个致命错误。”
夜雨已经回到他身边，两人背靠背站着。
季沉能感觉到她的能量在自己体内流动，就像血液在共用同一套循环系统。
“什么错误？”女猎人举起机械臂，掌心开始凝聚白光。
季沉露出獠牙：“把两个守夜人关在密闭空间里。”
他的影子突然暴涨，骨鞭刺破制服伸展而出。
“这叫请君入瓮。”
屠杀开始得安静而迅速。夜雨像幽灵般穿梭在猎人间，每次触碰都让一个猎人僵直倒地。
季沉则专注于对付女猎人，他的骨鞭与机械臂碰撞出刺目的火花。
“你们猎人也用深渊技术？”
季沉一鞭抽碎女猎人的护目镜，“真讽刺。”
女猎人踉跄后退，机械臂开始过载冒烟：“为了消灭怪物……变成怪物又如何……”
季沉正要终结战斗，夜雨突然尖叫：“沉哥哥小心上面！”
天花板轰然塌陷，一个庞然大物从天而降——那是个三米高的机械傀儡，胸口镶嵌着颗跳动的人类心脏。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傀儡面部赫然是季沉父亲年轻时的模样。
“这是……”
季沉一时失神。
傀儡的巨掌趁机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夜雨扑过来推开季沉，自己却被掌风扫到，狠狠撞在金属墙上。
她的眼罩脱落，空洞的左眼窝里涌出黑色雾气。
“爸爸的脸……”
夜雨咳着血沫。
“你们怎么敢！”
季沉的世界突然安静了。
某种冰冷的东西在血管里苏醒，他的左眼视野完全变成血红色。
当傀儡再次举起手臂时，季沉做了一个让所有猎人都魂飞魄散的动作——他撕开了自己的左眼。
那颗眼球在季沉掌心跳动，逐渐变形拉长，最后化为一柄漆黑的直刀。
刀身缠绕着血色纹路，与季沉皮肤下的黑纹如出一辙。
“夜雨。”
季沉的声音变得低沉沙哑，“还记得孤儿院里我教你的那招吗？”
墙角的少女突然笑了。
她艰难地站起身，撕开自己的右眼——琥珀色的眼球在她手中化作一柄短刃。
“记得。”
夜雨的声音突然坚定。
“双月同天。”
接下来的三秒成了猎人们永恒的噩梦。
季沉与夜雨的身影完全消失，仓库里只看到一黑一金两道流光缠绕着机械傀儡旋转。
当光芒散去时，傀儡静止了一秒，然后沿着精密的切割线解体崩塌。
那颗心脏掉在地上，被季沉一脚踩碎。
“不可能……”
女猎人瘫坐在地。
“双守夜人共鸣……会长明明说已经灭绝了……”
季沉拎起她的衣领：“会长是谁？为什么有我父亲的脸？”
女猎人露出惨笑：“你很快就会见到他了。”
她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滴滴声，“他一直在等你，季沉。从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开始……”
夜雨猛地扑过来：“是炸弹！”
季沉本能地抱住她，背后展开漆黑的能量羽翼。
爆炸的冲击波将他们掀飞出去，但在失去意识前，季沉清楚看到女猎人的灵魂被某种力量抽走——通过一条他无比熟悉的黑色锁链。
季沉在消毒水味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他的左眼又回到了眼眶里，但视野边缘多了一圈血痕。
夜雨趴在床边熟睡，右眼重新变回琥珀色，左眼窝则盖着崭新的纱布。
“醒了？”
窗边传来摆渡人的声音。他今天换了套灰色西装，单片眼镜反射着晨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把玩的东西——女猎人的机械义肢。
“解释？”季沉的声音像砂纸摩擦。
摆渡人轻笑：“猎人协会会长叫季明远，是你父亲的孪生兄弟。”
他抛过来一部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新闻照片——一个与季沉有七分像的中年男子正在剪彩。
“也是二十年前屠杀守夜人一族的元凶。”
季沉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黑衣男人举枪对准哭泣的小雨、父亲挡在前面的背影、母亲撕开空间裂缝将他推入……
“为什么？”
他攥紧床单。
“权力？嫉妒？谁知道呢。”
摆渡人走到夜雨身边，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这丫头为了等你，自愿成为半怨灵。她体内流淌着你的左眼之血，所以才能触发共鸣。”
季沉突然想起关键问题：“那个机械傀儡……”
“深渊科技。”
摆渡人的单片眼镜闪过冷光。
“你叔叔这二十年可没闲着，把守夜人的遗体研究得很透彻。”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来什么，接着说道。
“包括你父母的。”
病房突然安静得可怕。
季沉皮肤下的黑纹疯狂游动，床头的医疗设备一个接一个爆出火花。
夜雨被惊醒，下意识抓住季沉的手腕。
“冷静。”
她的独眼里满是担忧。
“愤怒会加速污染。”
摆渡人退到窗边：“顺便一提，你们现在在市中心医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23:59，“五分钟后，这里会变成新副本‘血肉ICU’的入口。”
夜雨猛地坐直：“不可能！现实世界的医院怎么会……”
“因为季会长在这里做了点小实验。”
摆渡人拉开窗帘，下方停车场停着十几辆印有猎人协会标志的救护车。
“三百名植物人灵魂制成的怨灵温床，专门为你准备的，小守夜人。”
季沉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黑色制服自动覆盖了他的病号服。
夜雨默默站到他身侧，短刃已经握在手中。
“最后一个问题。”
季沉看向摆渡人。
“你为什么帮我们？”
摆渡人推了推单片眼镜，镜片上的闭目图案突然睁开一条缝：“因为我是上一任‘夜雨’啊。”
他的笑容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你父亲救下的第一个守夜人候选。”
电子钟跳转为00:00。医院的灯光全部变成暗红色，广播里响起熟悉的甜美女声：
【欢迎来到深渊系统】
【特殊副本血肉ICU已载入】
【主线任务：存活至黎明】
【特别提示：别被找到哦~】
走廊尽头传来湿哒哒的脚步声，像有什么东西正拖着内脏爬行。
摆渡人已经消失不见，只在窗台上留下一张字条：
“找到院长室的保险柜，密码是你的生日。记住，别相信任何会流血的东西。——S”
季沉与夜雨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守夜人特有的狩猎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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