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挂断电话没过多久。
一辆漆黑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了他约定的路口,像是融入夜色中的一道影子。
外观平平无奇,和街面上最常见的型号别无二致。
但车窗玻璃在路灯下掠过的一抹幽深光泽,却暴露了它防弹的本质。
车窗缓缓降下。
叶清雪那张英气逼人又带着几分冷艳的脸庞,再次出现。
她的眼神依旧锐利,像两把无形的手术刀,仿佛能轻易剖开人心的伪装。
“上车。”
声音清冽,一如既往。
但若仔细去听,那如同初冬寒泉的声线里,似乎比初见时少了几分审视的冰冷,多了一丝难以察实的熟稔。
林凡没废话,一步上前,拉开车门。
“砰。”
沉重的车门关闭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车内空间不大。
一股混杂着高级皮革特有的气味,以及叶清雪身上独有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清冽气息,瞬间包裹了林凡。
这味道,很提神。
“我们直接去市立第三医院。”
叶清雪一边娴熟地启动车子,一边开口,声音平直,不带波澜。
“那里是目前收治‘怪病’患者最多的地方,也是我们布控的最高级别区域。”
林凡微微颔首,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
他手机里那份加密文件,市立第三医院的名字被标红加粗,后面附带着七名患者的详细资料。
七个名字,七条可能正在被无形恐怖吞噬的生命。
黑色轿车汇入车流,如同一条最灵活的黑鱼,在都市的钢铁丛林中悄无声息地高速穿行。
很快,目的地到了。
市立第三医院。
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医院大门,此刻却拉起了刺眼的警戒线,将整个区域与世隔绝。
几名身着便装,但眼神锐利如鹰,太阳穴微微鼓起的彪悍男子在门口值守。
他们的视线如同雷达,警惕地扫过每一个靠近的行人和车辆。
空气中,凝结着一股肉眼可见的紧张。
叶清雪甚至没有减速,只是抬手亮了一下证件。
警戒线立刻被拉开,车辆没有丝毫停顿,顺利驶入了医院内部停车场。
车门打开。
一股比外面更加凝重、更加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仿佛有一块看不见的巨大铅块,沉甸甸地压在医院上空,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喘不过气。
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个个行色匆匆,脚步声都透着一股焦急。
他们脸上大多挂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深深的忧虑,眼神深处,更是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隔离病房在五楼,我们上去。”
叶清死压低了声音,领着林凡,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住院部大楼。
特事局显然早已接管了一切,他们一路畅通无阻,甚至有便衣人员在暗中为他们引路清场。
电梯门打开,五楼到了。
嗡——
一股更为浓烈的紧张与诡异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迎面拍来。
整条走廊,被临时搭建的白色隔离板彻底封死。
入口处,几名从头到脚穿着厚重白色防护服,脸上戴着护目镜和军用级防毒面罩的特事局人员,如雕塑般矗立。
他们一动不动,神情肃穆,眼神锐利如刀。
空气中,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
但即便如此,林凡依然从这呛人的气味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格格不入的……阴冷。
那是一种晦暗、粘稠,让灵魂都感到本能排斥的诡异气息。
林凡神色不变,手却不动声色地伸进口袋,掏出了那个外形酷似九十年代老旧寻呼机的“多功能袖珍能量探测仪”。
叶清雪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手中那个土到掉渣的小玩意上。
她那两道画出来一般好看的柳眉,几不可察地轻轻一挑。
果然又来了。
对于林凡层出不穷的这些奇特“道具”,她已经从最初的全然不信,到现在的将信将疑,甚至……隐隐有了一丝莫名的期待。
她只是很好奇,这次这个看起来比上次那个罗盘还要不靠谱一百倍的小东西,又能搞出什么名堂。
林凡无视了周围投来的审视目光,泰然自若地按下了探测仪的开机键。
下一秒。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一段极其熟悉,甚至有些魔性的广场舞神曲前奏,突兀地在这死寂到压抑的走廊里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
守在隔离入口的那几名全副武装的特事局精英,身体在瞬间齐刷刷一僵。
他们锐利的目光,此刻全都变成了诧异至极的呆滞。
护目镜后面,每个人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叶清雪的嘴角,几不可察地猛烈抽动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了全部的职业素养,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她已经总结出经验了。
面对林凡的某些行为,保持沉默,是保护自己情绪稳定的最好选择。
探测仪的屏幕上,简陋的开机动画闪过。
一行熟悉的字样浮现——“当前环境能量波动:微弱如鸡”。
林凡神色专注,仿佛手持的是什么绝世神器,将探测仪那简陋的接收端,缓缓对准了被白色隔离板封死的区域深处。
“滴……滴……滴滴……”
探测仪内部,发出了轻微而富有节奏的声响。
屏幕上,原本平直的绿色谱线,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轻微波动。
下方的文字,也从“微弱如鸡”的初始状态,开始缓缓跳动变化。
“有反应了。”
林凡心中了然,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他示意叶清雪跟上,自己则缓步朝着隔离区的入口,一步,一步地靠近。
脚步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
越是靠近,那股阴冷诡异的气息就越发明显。
而林凡手中的探测仪,反应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剧烈。
“滴滴滴——滴滴滴——”
声响从轻微变得急促,像是在催命。
屏幕上的谱线,波动幅度越来越大,颜色也逐渐由宁静的绿色,转向了警示的黄色。
当他们走到距离隔离入口不足五米的地方时——
“嗡嗡嗡!”
探测仪的机身陡然间剧烈震动起来!
屏幕上的谱线,在瞬间由黄转橙,最后彻底变成了刺眼夺目的血红色!
下方的数值,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疯狂跳动,瞬间飙升到一个惊人的高度!
紧接着,屏幕下方,一行醒目的加粗小字浮现出来——
“检测到高浓度负面生物能量!”
“警告:精神污染指数持续飙升!”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段极具特色的魔性女声电子警报,再次响彻走廊:
“前方高能!前方高能!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再不跑就炸了!重复!再不跑就炸了!”
这次的音量,似乎被系统贴心地调小了不少。
但在此时此刻,这条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楼道里,依旧清晰得像是在每个人耳边呐喊。
叶清雪那双锐利的凤目,瞳孔在瞬间狠狠一缩!
“负面生物能量?精神污染?”
她下意识地低声重复着这两个闻所未闻的词汇,看向林凡的眼神中,惊涛骇浪般的震撼之色,再也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她本以为,林凡这次或许会拿出些符箓、桃木剑,或者其他什么看起来更“专业”的法器。
却万万没想到,又是这么一个……
一个外形土到掉渣,开机音乐令人精神恍惚,警报声恨不得让人当场去世的……神器。
那魔性的女声警报还在走廊里回荡。
“再不跑就炸了!再不跑就炸了!”
可叶清雪却像是被无形的枷锁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她的心神,早已被那块小小的屏幕彻底掀翻!
负面生物能量?
精神污染指数?
这两个词,仿佛两道亘古未闻的惊雷,在她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和世界观里,炸开了两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
特事局耗费亿万,从全球搜罗的最顶尖精密仪器,可以分析出能量的强度、波段、属性……
但它们检测的,是“已知”!
而林凡手中这个形似寻呼机的小玩意,它不仅检测到了“未知”,甚至……还给这种“未知”进行了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精准定义和量化!
这已经不是仪器层面的碾压了。
这是认知维度的降维打击!
匪夷所思!
荒谬绝伦!
“看来,方向对了。”
在一片死寂和混乱中,林凡随手将那个依旧在高喊“要炸了”的探测仪揣回兜里,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只是收起了一个聒噪的闹钟。
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声音也随之变得低沉,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冷冽。
“这些病人,远不止身体被污染那么简单。”
林凡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隔离板,落在了那片绝望的死地。
“他们的精神,乃至灵魂,都在被同化,被侵蚀。”
轰!
叶清雪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
林凡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巨石,狠狠砸入她那片早已翻起惊涛骇浪的心湖!
他之前仅凭一张照片的推断,此刻得到了数据化的、无可辩驳的验证!
这一刻,叶清雪看向林凡的眼神,彻底变了。
审视、试探、怀疑……这些情绪如退潮般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专业领域的绝对认可,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依赖。
当最顶级的精英团队都束手无策时,这个总是拿出些奇葩玩意儿的男人,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核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无尽的黑暗迷雾中,忽然看到了一座灯塔。
“我们……需要进去看看。”
叶清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声音却依旧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发现的干涩。
她第一次,主动向林凡提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建议。
因为她明白,常规的手段,已经彻底失效了。
唯一的希望,就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林凡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眼底精光一闪而逝。
正合我意。
他没有去看叶清雪,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准备一下吧。”
“我们去会会里面那个‘大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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