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轻微的“啪”，像是一颗投入滚烫油锅的冰珠。
微不足道。
却在刹那间，炸停了所有的狂暴与嘶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那双足以轻易撕裂钢板的狰狞利爪，就那么僵硬地悬停在林凡的防护面罩之前。
不到三厘米。
爪尖微微颤抖，其上凝固的暗红色血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风停了。
那股几乎要将他掀飞的腥臭狂风，戛然而止。
林凡的心脏，咚咚咚地擂着胸膛，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清，怪物那漆黑指甲缝隙里，嵌着的、不知属于谁的碎肉与凝固血块。
成了？
就这玩意儿……
这他妈一张看起来连厕纸都不如的破符……
真他妈的成了？！
林凡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荒诞到极点、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缺氧出现了幻觉。
下一刻，异变陡生！
“滋——”
一声如同滚油浇在烙铁上的刺耳声响。
一缕比最浓稠的墨汁还要漆黑的烟气，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焦臭与硫磺味，从那张劣质到掉渣的黄色纸符与张大海额头皮肤接触的地方，猛地升腾起来！
“吼——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惨叫，从张大海扭曲的喉咙最深处爆发出来！
那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野兽般的咆哮。
而是夹杂着极致痛苦、极致恐惧、仿佛灵魂正被看不见的大手硬生生从腐烂发臭的躯壳中抽离的哀嚎！
黑烟滚滚，如同拥有生命的邪物，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扭曲挣扎，却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逃逸。
肉眼可见的。
张大海身上那些如同活蛆般蠕动不休、散发着浓郁不祥与深渊气息的诡异黑色纹路，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又像是老鼠见了猫，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黯淡、消退！
他那因为异化而膨胀虬结、如同怪物般的肌肉，也以一种诡异的、肉眼可见的速度微微萎缩。
皮肤上那层令人不寒而栗的灰败死寂之色，竟然也淡了几分，甚至隐隐透出了一丝属于活人的血色。
最显著，也最令人震撼的变化，发生在他的眼睛里！
那两团原本如同地狱业火般燃烧的、浑浊不堪的血色光焰，在接触到符纸的刹那便剧烈地闪烁了几下。
然后，一点一点地，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了。
血色褪去。
露出了底下——
一双布满猩红血丝，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茫然与深入骨髓的惊恐的，属于人类的瞳孔！
“这……这……这怎么可能？！”
通讯频道里，猛地传来叶清雪压抑到极致，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其震惊与骇然的惊呼。
她始终保持着最佳的射击戒备姿态，纤细的手指甚至一直虚扣在扳机上，准备随时应对符纸失效后，怪物可能发起的、更加狂暴的雷霆一击。
可眼前这完全超乎她认知，甚至颠覆了她二十多年唯物主义世界观的一幕，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特事局耗费巨资研发的特制麻醉弹。
那种声称能瞬间放倒一头成年蓝鲸，甚至史前巨兽的猛药，对他无效。
不仅无效，甚至如同给他打了兴奋剂，让他变得更加狂暴！
而林凡这张……
这张看起来就像是哪个不识字的小学生在手工课上胡乱涂鸦的玩意儿……
居然……
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镇住了这个SS级……不，甚至可能超越SS级的恐怖怪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如果不是那怪物此刻痛苦的哀嚎还在耳边回荡，打死她，她也绝对不会相信这世上会有如此离谱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范畴了。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玄学？
还是……某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更离谱的力量？！
张大海那庞大的身躯，此刻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正承受着凡人难以想象的酷刑。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放下了那双刚刚还试图洞穿林凡头颅的利爪。
那双恢复了一丝微弱清明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孩童般的、深深的困惑与无助。
“呃……我……我的头……好……好痛……”
沙哑、干涩，如同两片砂纸在摩擦，又像是破旧不堪的风箱般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挤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林凡强行压下心中那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与劫后余生的后怕，敏锐地抓住了这转瞬即逝，可能也是唯一的机会。
“张大海！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冷静，不带任何可能刺激到对方的情绪。
张大海那双因为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的浑浊眼睛，努力地聚焦，看向视野中唯一站着的人影——林凡。
眼神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属于人类面对未知恐怖时的惊惧。
“黑……黑雾……”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牙齿上下磕碰，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字眼，“好……好多……好浓的……黑雾……什么都……看不见……”
“黑雾在哪里？！你还看到了什么？！”林凡心脏因为极致的紧张而狂跳不止，几乎要从胸腔里炸开，他往前凑近了一步，追问道。
“祭……坛……”张大海的呼吸猛然变得急促起来，额头上那张黄色的纸符，此刻正微微震颤，其上的红色符文似乎也黯淡了少许。
那些刚刚消退下去的黑色纹路，此刻竟隐隐有重新浮现、再次蔓延的迹象！
仿佛有一股来自深渊的、强大而邪恶的无形力量，正在与符咒那看似微弱却无比坚韧的力量，进行着激烈无比的对抗！
“血……好多……好多的血……”
“他们……他们在……在下面……”
“下面哪里？！”叶清雪也立刻反应过来，她清冷的声音透过通讯器，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与颤抖，追问道。
“下……下水道……”张大海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眼神中那刚刚恢复的一丝清明，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下去。
无边的痛苦与深入骨髓的疯狂，再次如同潮水般交织着涌上他的脸庞！
“他们……他们要……啊——！！！”
又一声凄厉到极点的嘶吼，从他喉咙中爆发！
但这一次，嘶吼声中，更多的是一种被无形力量强行拖拽、撕扯的绝望与不甘！
他额头上的那张“清心咒符”，猛地闪过一道微弱却坚定的红光，仿佛在做着最后的、悲壮的抵抗。
丝丝缕缕的黑烟再次从符纸边缘冒出少许，但远不如之前那般浓烈汹涌。
“不好！这破符……不对，这神符的力量快压制不住他了！”林凡见状，心中一紧，低喝一声。
这张“地摊货”能争取到这点宝贵的时间，套出这些关键信息，已经是大大超常发挥，堪称奇迹了！
叶清雪没有丝毫犹豫，甚至不需要思考，几乎是本能地通过耳麦下达了清晰而果断的指令：“控制住他！立刻！最高束缚等级！”
几名一直荷枪实弹、全神戒备守在隔离区外的特事局精英行动队员，闻声而动，如同猎豹般迅猛地冲了进来。
虽然张大海此刻的狂暴程度，因为符咒的压制，远不如之前那般毁天灭地，但其身上残留的恐怖气息和蛮力，依旧不是普通人能轻易制服的。
隔离病房内，顿时响起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金属锁链摩擦的刺耳声，以及张大海那被符咒和药物双重压制下，依旧充满痛苦与不甘的、压抑的嘶吼。
一番手忙脚乱，惊心动魄。
众人总算将他如同捆粽子一般，牢牢固定在了一张紧急从备用仓库运来的、特制的加固型拘束病床上。
看着被符咒暂时压制住，但周身依旧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的张大海，叶清雪缓缓摘下了自己的战术头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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