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刀子似的刮过红星轧钢厂。
机加工车间里,机器的轰鸣、金属的碰撞、蒸汽的嘶鸣混杂成一首永不停歇的工业交响曲。工人们裹着油腻的棉袄,在各自的岗位上挥汗如雨。
李建军背着手,正在指导一个青工操作一台老旧的龙门刨床,声音洪亮,带着八级工的绝对权威:“手要稳!眼要准!进给量大了!伤刀又废料!说了多少遍,要循序渐进!”
突然!
“哐当——!!!”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如同巨锤砸在破锣上,猛地盖过了所有噪音!紧接着是金属扭曲撕裂的刺耳尖啸和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巨响!
整个车间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出事啦!!!”
“快来人啊!!!”
凄厉的呼喊瞬间炸开!
李建军脸色剧变,猛地扭头望去。只见车间西北角,一台负责粗加工的、巨大的老式冲压机下方,一片狼藉!
扭曲的钢铁支架、散落的零件、飞溅的机油……以及,一滩迅速洇开的、刺目的暗红!
人群像炸了锅的蚂蚁,惊恐地围拢过去,又被浓重的血腥味和惨状逼得连连后退。
李怀国如同一头被惊动的猛兽,带着几个保卫干事,拨开人群,粗暴地冲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这个见惯打架斗殴的悍将也瞳孔一缩。
冲压机的巨大冲头歪斜地卡在半空,下方……是贾东旭!
或者说,是贾东旭残留的部分。
腰部以下,几乎被那恐怖的、失控下落的数十吨冲头砸得稀烂,与冰冷的钢铁和污浊的油泥混在一起,惨不忍睹。
只有上半身还勉强保持着人形,一张脸因极致的痛苦和恐惧扭曲得不成样子,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里嗬嗬地冒着血沫,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操!”李怀国低骂一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立刻指挥手下:“封锁现场!谁都别动!去叫厂医!快!”
他的吼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暂时镇住了混乱的人群。
易中海踉跄着挤到前面,看到徒弟的惨状,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老泪纵横:“东旭!东旭啊!我的徒弟啊!”
他扑上去想拉,却被李怀国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拦住。
“别动!等厂医!”李怀国声音冰冷。
消息像长了翅膀的瘟疫,瞬间传遍了整个轧钢厂,也飞向了南锣鼓巷95号院。
正在水槽边洗菜的三大妈手一抖,菜叶子掉了一地;后院晒太阳的聋老太太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睛;前院,正指挥着李前进、李前步“研究”阎埠贵家新挂锁的李怀党也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西厢房里,李怀民正享受着柳如烟给他捏肩。柳如烟的手顿住了,两人对视一眼,李怀民那慵懒的眼神里难得地掠过一丝凝重。
“轧钢厂出事了。”柳如烟低声道,语气肯定。
“动静不小。”李怀民坐直了身体
没过多久,院门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议论声。
“我的儿啊!!!东旭啊!!!哪个天杀的害了你啊!!!老贾啊!你快上来看看吧!带他们走啊!都带走啊!!!”
秦淮茹刚把小当哄睡,听到婆婆的哭嚎和外面隐约传来的“贾东旭”、“砸死了”的字眼,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地,手里给东旭缝补的裤子滑落一旁。
轧钢厂医务室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厂医丁秋楠脸色苍白,强忍着不适,对匆匆赶来的李怀德副厂长和几位车间主任摇了摇头,声音干涩:“人…已经没了。送来的时候…就不行了。伤得太重…”
贾张氏和秦淮茹被邻居搀扶着赶到时,只看到白布下那不成人形的轮廓。
贾张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扑上去撕扯白布:“我的儿啊!!!你睁眼看看娘啊!是哪个杀千刀的害了你啊!我要他们偿命!偿命啊!!!”
她疯狂地撕打、抓挠着试图阻拦她的保卫干事和李怀国,状若疯魔。李怀国眉头紧锁,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提溜开,重重按在椅子上,低吼道:“老实点!”
秦淮茹则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看着那块白布,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巨大的悲痛和未来的茫然瞬间将她吞没。她怀孕了!刚知道!两个月!还没来得及告诉东旭!他怎么就……
“妈…东旭…东旭没了…”她喃喃着,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淮茹!淮茹!”众人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丁秋楠赶紧上前检查,片刻后,脸上露出一丝复杂:“她…怀孕了,大概两个月。情绪过于激动,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怀孕的消息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浇了一瓢水。
贾张氏的哭嚎戛然而止,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声浪:“我的大孙子啊!!!东旭啊!你留下种了啊!老天爷开眼啊!你们轧钢厂!必须负责!必须养着我儿媳妇和我孙子!还有我这老婆子!不然我就吊死在你们厂门口!!!”
她将矛头直指轧钢厂,开始新一轮的撒泼打滚,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易中海眉头紧锁,试图安抚:“老嫂子,你冷静点!事故原因厂里会调查!该有的抚恤和赔偿,厂里不会少你们的!”
“调查?调查个屁!你们都是一伙的!”贾张氏根本不听,撒泼打滚,污言秽语不断,“赔钱!现在就赔!没有五百…不!一千块!这事没完!”
她狮子大开口,试图用撒泼来讹诈。
场面一片混乱。众人看着贾张氏那疯魔样,都有点怵。
易中海红着眼眶,强忍悲痛,站出来试图安抚贾张氏:“老嫂子,您节哀…东旭走了,我们都很痛心。厂里一定会给个说法!当务之急是让淮茹好好安胎,把东旭的后事办好…”
他转头看向李怀德,语气沉痛:“李厂长,东旭是厂里的老工人了,勤勤恳恳,他的死,厂里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赔偿一定要到位!更要安排好淮茹的工作和贾家的生活!否则,寒了工人们的心啊!”
这话看似在为贾家说话,实则把轧钢厂钉在了责任柱上,也为他下一步以“照顾孤儿寡母”名义绑定贾家、提升自己威望埋下伏笔。
李怀德脸色难看,他知道易中海在借题发挥,但此刻众目睽睽,又有孕妇晕倒,他不能强硬。
赔偿是必须的,但赔多少?怎么赔?工作怎么安排?都是难题。
他需要一个既能平息事态、又能最大限度降低厂里损失的办法。
混乱中,李怀民不知何时也溜达到了医务室门口,倚着门框,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他看到了李怀德的焦头烂额,看到了易中海的“悲天悯人”,也看到了贾张氏的疯狂和秦淮茹昏迷中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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