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的解剖刀沿着尸体左腿内侧缓缓划下，刀刃与皮肤接触时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尽管已经经过清洗，解剖台上的人体左腿仍散发着淡淡的腐败气味。三天前在排水沟发现的手臂，与今天清晨在城郊垃圾场找到的这条左腿，经DNA比对确认属于同一名受害者。
肌肉组织呈现明显的松弛状态，证实了镇静剂的推测。王刚头也不抬地说道，声音在口罩后显得沉闷。解剖室里只有他的助手小林和靠在门框上的刘一手。
刘一手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作为实习刑警，这是他第一次进入解剖室观摩完整验尸过程。尽管在学校见过教学解剖，但实际案件中的验尸完全是另一回事——尤其是当尸体被分割成数块时。
死...死亡时间还是三天前吗？刘一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
王刚停下手中的活，抬眼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刘一手比他姐姐刘宇欣矮半个头，面容清秀得像个大学生，此刻脸色苍白得像解剖台上的瓷砖。
根据胃肠内容物分析和肝脏温度，死亡时间在72到80小时之间。王刚的声音缓和了些，比你姐姐强，她第一次看我解剖时吐在了走廊上。
刘一手瞪大眼睛：我姐会吐？不可能！她可是——
是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刘宇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解剖室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眉毛高高挑起。
刘队！刘一手立刻站得笔直，我是说，您可是我们局里最坚强的刑警队长！
刘宇欣轻哼一声，走到解剖台旁。她今天穿着深蓝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气——与解剖室里的福尔马林和腐败气味形成鲜明对比。
有新发现？她看向王刚手中的器械。
王刚放下解剖刀，拿起一把精细的镊子：受害者指甲缝里的物质初步分析出来了。他走向一旁的显微镜，某种特殊的合成纤维，还有微量高岭土和石英颗粒。
刘宇欣凑到显微镜前，她的发丝轻轻擦过王刚的脸颊，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洗发水香气。王刚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看起来像是...地毯纤维？刘宇欣眯起眼睛。
高级手工地毯，混纺了丝绸和特殊合成材料。王刚稍稍后仰，拉开与她的距离，本市使用这种地毯的地方不超过二十处，大多是高档会所和私人别墅。
刘宇欣直起身：这范围可以缩小。还有什么？
土壤成分很特殊，含有特定的矿物质比例。王刚走向电脑，调出一张地图，比对地质数据库后，最接近的是城北老工业区边缘的几个废弃工厂。
抛尸地点和土壤来源分别在城南和城北...刘宇欣若有所思，凶手有交通工具，可能住在城市中部。
王刚点头：还有，我在大腿内侧发现了这个。他指向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细小针孔，注射点非常专业，直接进入股静脉。凶手很可能有医学背景，至少受过专业训练。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王主任，三号解剖室已经准备好了，您预约的实习生考核九点开始。男人的目光扫过刘宇欣和刘一手，嘴角扯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没想到您这里这么热闹。
张副主任。王刚的声音明显冷了几度，实习生考核可以推迟，我们正在处理一起凶杀案。
张辉——法医中心副主任走近解剖台，挑剔地看了看台上的左腿：分尸案？手法挺专业啊。
过于专业了。刘宇欣插话，凶手懂得避开主要血管和关节，使用电动骨锯，还会专业静脉注射。
张辉的笑容扩大了：听起来像是我们同行干的。王主任，您最近晚上都去哪了？
解剖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几度。刘一手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姐姐，后者脸上已经结了一层冰霜。
张副主任，刘宇欣的声音锋利如刀，如果你没有实质性帮助，请不要妨碍我们办案。
张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开个玩笑而已。王主任知道我没有恶意，对吧？他转向王刚，眼中闪烁着某种难以解读的光芒。
王刚面无表情地摘下手套：九点的考核我会准时到。现在，请给我们一些空间。
张辉耸耸肩，转身离开，白大褂在身后轻轻摆动。门关上后，刘一手长出一口气：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张辉和我有些...工作理念上的分歧。王刚简短地解释，转向刘宇欣，我已经列出了可能使用那种地毯的场所名单，可以优先排查。
刘宇欣点点头，打开手中的文件夹：我这边也有些进展。根据你提供的受害者特征，排查了最近一周的失踪人口报告，有几个可能的匹配对象。
她将几张照片铺在旁边的桌面上。第一张是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金色长发，夸张的假睫毛，对着镜头做出飞吻的动作。
李梦，28岁，夜阑珊夜总会的歌手，四天前失踪。同事说她当晚接了个私人邀约后就再没回来。
第二张照片上是个戴眼镜的文静女孩，穿着朴素的白衬衫。
张婷，25岁，市图书馆管理员，五天前下班后失踪。家属说她最近行为反常，经常深夜外出。
第三张是个笑容灿烂的短发女子，穿着运动服站在马拉松终点线上。
陈露，30岁，健身教练，六天前晨跑后失踪。她的男友是市中心医院的外科医生。
王刚仔细查看每张照片，最后停在李梦的照片上：指甲形状和颜色最接近。其他两位的指甲要么太短，要么没有美甲习惯。
我也倾向于李梦。刘宇欣赞同道，夜场工作者也符合你之前的侧写。我准备先去夜阑珊调查。
我和你一起去。王刚脱下白大褂，夜场环境复杂，可能需要现场医学判断。
刘宇欣略显惊讶：法医也出外勤？
当案件需要时。王刚走向洗手池，用力搓洗双手，况且，我想亲眼看看那里使用的地毯。
刘一手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清了清嗓子：姐，那我先去整理近十年类似案件的档案？你昨天说要看...
对，去吧。刘宇欣心不在焉地回答，注意力仍在王刚身上，王主任，你真的不必——
叫我王刚就行。他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我们是同事，不是么？
刘宇欣嘴角微微上扬：那你也该叫我刘宇欣，而不是刘队。
刘宇欣。王刚试了试这个名字，意外地发现它很顺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一小时后？我需要先回局里拿些资料。
我在停车场等你。王刚转向刘一手，如果你查到什么，随时联系我们。
刘一手点点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解剖室。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老赵？是我，一手。对，我想查个旧案子...大约十年前的分尸案，资料可能不全...对，越详细越好。别告诉我姐。
挂掉电话，刘一手快步走向档案室。他总觉得这个案子哪里不对劲——王刚看到那只手臂时的眼神，太过专注，几乎像是...认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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