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闪烁着媚俗的粉红色光芒。王刚站在马路对面,看着不断变换的灯光图案——一颗被箭射中的心,破裂成两半,然后重组,周而复始。
审美真差。刘宇欣在他身旁评价道,一边将警官证别在衬衫口袋上。她换下了白天的正装,穿着深色牛仔裤和黑色夹克,头发松散地扎在脑后,看起来不那么警察,却依然干练利落。
王刚整了整自己的衬衫领口:你常来这种地方查案吗?
偶尔。刘宇欣嘴角微微上扬,怎么,法医先生不习惯夜生活?
王刚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刘宇欣轻笑一声,率先穿过马路。
夜总会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保安,黑色制服紧绷在肌肉发达的身体上。看到刘宇欣亮出的警官证,其中一人立刻拿起对讲机说了什么。
例行调查,不必惊动太多人。刘宇欣平静地说,我们只是来问几个问题。
保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厚重的隔音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立刻如潮水般涌出,混杂着酒精、香水和汗液的气味。王刚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
穿过灯光迷离的走廊,他们被带进一间狭小的办公室。墙上贴满了各种许可证和员工排班表,办公桌上堆着成沓的发票和收据。一个穿着银色亮片裙的中年女人正对着镜子补妆,看到他们进来,慢条斯理地合上粉饼盒。
苏经理?刘宇欣出示警官证,我是市刑警队的刘宇欣,这位是法医中心的王刚。我们想了解一下李梦的情况。
苏经理——根据桌上的名牌,全名是苏丽——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警察迟早会来。那丫头又惹什么麻烦了?
她死了。王刚直截了当地说。
苏丽的手停在半空,粉饼盒啪地掉在地上。她瞪大了眼睛,浓密的假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急速扇动:什...什么?
李梦被人杀害,我们正在调查。刘宇欣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她四天前在这里上班后失踪,您还记得当晚的情况吗?
苏丽的手开始发抖,她摸索着从抽屉里取出一包烟,点燃一支深深吸了一口:梦梦是个好姑娘,虽然有点小脾气,但从不惹大麻烦。那晚她确实有班,大概十点左右来了个熟客,点了她去VIP包厢陪酒。
什么熟客?王刚问。
赵老板,做建材生意的,来过几次。苏丽吐出一口烟圈,大概凌晨一点左右他们离开了,梦梦说赵老板要带她去吃宵夜。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
刘宇欣和王刚交换了一个眼神。刘宇欣继续问道:他们有矛盾吗?赵老板全名是什么?
赵强。矛盾嘛...苏丽犹豫了一下,上次赵强来,梦梦服务另一个包厢,他等得不耐烦就发火了,摔了几个杯子。后来梦梦去道歉,他...呃,可能手重了点。
王刚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打了她?
苏丽点点头:就扇了一巴掌,在后台。梦梦当时很生气,说要报警,我们劝住了。这种地方...你们懂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们需要查看李梦的个人物品和她当晚工作的VIP包厢。刘宇欣说。
苏丽掐灭烟头,站起身:跟我来。
他们跟着苏丽穿过嘈杂的舞池。炫目的灯光下,扭动的人群像一群色彩斑斓的水母,在震动的低音炮中随波逐流。王刚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手——拿酒杯的手,搂抱的手,随着音乐挥舞的手。他注意到吧台边一个女服务员右手腕上的淤青,还有角落里一个陪酒小姐左手小指不自然的弯曲。
VIP区在夜总会二楼,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王刚突然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镊子和证物袋。
怎么了?刘宇欣问。
王刚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从地毯纤维中夹出几根几乎不可见的细丝,放入证物袋:和李梦指甲缝里的纤维很像。
苏丽打开最里面的一间包厢:这就是赵强那晚用的房间。
包厢内光线昏暗,墙上贴着暗红色壁纸,U型沙发上铺着看似昂贵的丝绸坐垫。王刚的目光立刻锁定在地上那块深蓝色地毯上——与走廊的廉价化纤地毯不同,这块地毯质地精良,边缘有手工锁边的痕迹。
这地毯是定制的?王刚问道。
苏丽点点头:VIP包厢都是特别装修的,这块地毯是老板从土耳其带回来的,据说很贵。
王刚蹲下来,用镊子从地毯边缘提取了几根纤维样本。刘宇欣则检查着沙发和茶几:有暴力痕迹吗?
表面上看不出来。王刚站起身,突然注意到沙发角落有一处几乎不可见的暗色污渍。他掏出随身携带的鲁米诺喷剂喷了一下,在紫外灯照射下,污渍立刻发出幽蓝的荧光。
血迹。王刚的声音变得冷硬,很可能就是李梦的。
苏丽倒吸一口冷气:天啊,难道梦梦是在这里
我们需要封锁这个包厢。刘宇欣立刻拿出手机,一手,带取证组来夜阑珊,VIP区3号包厢,发现血迹和可疑纤维。
挂断电话,刘宇欣转向苏丽:李梦的个人物品呢?
在后面的员工更衣室。
更衣室狭小拥挤,一排铁柜子贴着斑驳的墙纸。李梦的柜子还贴着几张自拍照片和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月底交房租!!三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柜子里只有几件换洗衣物、一瓶廉价香水和一支用了一半的口红。王刚仔细检查每件物品,最后从一件牛仔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收据。
蓝海湾酒店,四天前,房号217。王刚展开收据,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五分。
刘宇欣眼睛一亮:赵强带她去吃宵夜?看来是撒谎了。
他们刚走出更衣室,一阵骚动从夜总会前厅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高声叫骂着:警察凭什么查我的场子?苏丽呢?让苏丽出来!
听起来我们的赵老板自己送上门来了。刘宇欣冷笑一声,手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手铐上。
王刚却伸手拦了她一下:等等,先观察。
他们站在走廊阴影处,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步走来。赵强约莫四十出头,板寸头,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黑色T恤紧绷在发达的胸肌上。他的右手背有一道新鲜的抓痕,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硕大的金戒指,但戒指边缘有...王刚眯起眼睛...有暗红色的残留物。
那是血迹。王刚低声说,戒指缝隙里。
刘宇欣点点头,大步走上前:赵强先生?我是市刑警队刘宇欣,有些问题想请教你。
赵强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强装镇定:哦?警察同志有什么事?我可是守法公民。
关于李梦的事。王刚平静地补充,目光锁定在赵强的双手上。
赵强的右手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握成拳头:那丫头怎么了?她偷我钱了?
你四天前带她去了蓝海湾酒店217房。刘宇欣逼近一步,之后她失踪了,今天我们发现她的尸体。
赵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汗水从额头渗出:什...什么?不可能!我那天是和她去了酒店,但只是...你知道...完事后我就走了,她还活蹦乱跳的!
你的戒指上为什么有血迹?王刚突然问道。
赵强下意识地捂住左手:这...这是昨天修车刮的!
右手背的抓痕呢?王刚继续追问,伤口边缘有炎症反应,大概三到四天前形成的,和李梦失踪时间吻合。
赵强开始后退:那丫头抓的!她发神经!但我没杀她,我发誓!
刘宇欣亮出手铐:赵强先生,请你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不!你们不能这样!赵强突然转身就跑,撞翻了两个服务员。
刘宇欣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赵强的右臂就是一个利落的过肩摔。这个近两百斤的壮汉重重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赵强,你因涉嫌谋杀被捕。刘宇欣麻利地给他戴上手铐,你有权保持沉默...
王刚站在一旁,看着刘宇欣制服赵强的全过程。她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显然受过专业训练。但在她冷静执行程序的外表下,王刚敏锐地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过于急促的呼吸——这不是紧张,而是愤怒。
警笛声中,赵强被押上警车。刘宇欣转向王刚:你怎么看?
他有暴力倾向,戒指上的血迹需要化验,但...王刚犹豫了一下,分尸需要专业知识和冷静的心态,赵强看起来更像是冲动型人格。
刘宇欣挑眉:法医还会犯罪心理分析?
基础课程。王刚耸耸肩,不过你是对的,他有重大嫌疑,至少知道些什么。
刘宇欣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一手说取证组已经到了,我们回夜总会还是直接去审赵强?
你去审赵强吧,我留下来协助取证。王刚说,地毯纤维和血迹的比对很关键。
刘宇欣点点头,突然伸出手:合作愉快,王刚。这个案子...我希望你正式加入专案组。
王刚有些意外,但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刘宇欣的手掌温暖而有力,虎口处有常年握枪形成的茧。
乐意之至。他轻声回答。
刘宇欣转身走向警车,背影挺拔如松。王刚注视着她离开,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摇摇头,转身回到夜总会。案件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隐约感到,这不仅仅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
与此同时,市警局档案室里,刘一手正对着一份泛黄的案卷发呆。卷宗封面上的日期是十年前,案件类型栏写着恶性分尸案,而办案人员名单中有一个他熟悉的名字——王建国,王刚的父亲。更令人不安的是,案件状态栏盖着鲜红的未结案印章。
刘一手咬了咬嘴唇,偷偷用手机拍下了几页关键内容。他总觉得,这个十年前的案子和他姐姐现在调查的,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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