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刚的钢笔在笔记本上轻轻敲击,节奏与他手腕上的秒针同步。市局会议室里烟雾缭绕,专案组十几名刑警或坐或站,目光都集中在白板前叉腰而立的刘宇欣身上。
三天了。赵强仍在拘留中,但关键证据不足。李梦指甲中的纤维确实来自夜总会VIP包厢地毯,赵强戒指上的血迹DNA也与李梦匹配,但他坚称那是争执时留下的,否认杀人分尸。没有找到凶器,没有目击证人,更没有其他尸块。
赵强有动机,有机会,也有暴力倾向。刘宇欣用激光笔指着白板上的照片,他和李梦发生过两次肢体冲突,一次在夜总会后台,一次在酒店房间。酒店服务员证实听到217房传出争吵声。
但他否认分尸。重案组的老陈叼着烟说,而且我们搜遍了他家、公司和常去的地方,没找到任何分尸痕迹或工具。
刘宇欣正要反驳,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刘一手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公园管理处刚打来电话,朝阳公园湖里发现...发现一只左臂。
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王刚的钢笔停在半空。
李梦的左臂?刘宇欣问。
刘一手摇摇头:不,是新的受害者。公园清洁工在湖边打捞垃圾时发现的,已经送到法医中心了。
王刚啪地合上笔记本站起身:我需要立刻回去检查。
我和你一起去。刘宇欣抓起外套,其他人继续排查赵强的社会关系,尤其是看他是否认识有医学背景的人。
雨又开始下了。从市局到法医中心的路上,王刚专注地开车,雨水在挡风玻璃上被雨刷规律地扫开又聚集。刘宇欣坐在副驾驶,手指不停敲击着手机屏幕,回复着工作消息。
你觉得这和赵强有关?王刚突然开口。
刘宇欣停下打字:时间点太巧合了。我们刚抓了赵强,就出现新的尸块?可能是同伙在转移注意力。
也可能是另一个凶手。王刚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
法医中心解剖室里,新的尸块已经被放在不锈钢台面上。这是一只女性的左臂,皮肤苍白中泛着青灰,指甲修剪得很短,没有涂指甲油。切口位于肩关节处,断面整齐,但和王刚之前记录的电动骨锯痕迹略有不同。
不是同一个工具。王刚戴上手套,轻轻翻转手臂,这次用的是大型砍刀,可能是斧头或屠刀。肌肉和骨骼断面有明显的反复砍劈痕迹。
刘宇欣凑近观察:但也是死后分尸?
嗯,没有生活反应。王刚指向切口边缘,而且你看这里,凶手试图模仿之前的切割方式,但手法粗糙得多。第一案的凶手知道如何避开主要血管和关节,这个则是一通乱砍。
他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手指:没有美甲,但有长期使用键盘的痕迹。指甲缝里有...粉笔灰?还有某种化学试剂的味道。
教师?实验室工作人员?刘宇欣猜测。
王刚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取出棉签从指甲缝中取样。他的动作精准得像在拆解一枚精密炸弹,每个步骤都井然有序。
死亡时间大概在48小时前,比李梦晚一天。王刚最终说道,凶手把尸体冷藏过,然后今天才抛尸。左臂,和李梦的右臂形成对称...有意思。
刘宇欣皱眉:你刚才说作案手法不同,但抛尸方式类似。是同一个凶手改变手法,还是模仿作案?
我更倾向于是模仿。王刚脱下手套,第一个凶手手法专业冷静,这个则充满愤怒和混乱。但
但什么?
但两者都选择了公共场所抛尸,而且都是容易被发现的位置。这不是为了隐藏罪行,更像是...展示。
刘宇欣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一手说已经查了失踪人口,暂时没有匹配对象。我会让他重点排查学校和科研机构。
王刚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李梦的其他部分找到了吗?
没有。刘宇欣叹了口气,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凶手可能保留了其他部分作为...纪念品。王刚的声音低了下来,连环杀手常有这种癖好。
刘宇欣猛地抬头:你认为是连环杀手?
两起分尸案,相似但不同,间隔时间短,受害者类型不一...王刚直视她的眼睛,是的,我认为我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刚开始活动的连环杀手,或者至少是有类似心理特征的凶手。
刘宇欣摇头:太武断了。更可能是赵强涉案,而新的抛尸是为了干扰调查。或者如你所说,是模仿作案。
法医证据不支持这种推断。王刚的语气变得生硬。
法医证据不是全部!刘宇欣突然提高了声音,刑侦需要结合现场、动机、机会和人际关系。赵强有前科,有暴力倾向,还撒谎...
但他的心理画像不符合分尸凶手的特征。王刚寸步不让,分尸尤其是系统性分尸需要极度冷静和条理,赵强是冲动型...
够了!刘宇欣一拳砸在旁边的器械台上,金属托盘里的工具咣当作响,我不是来听犯罪心理学的!我要的是能定罪的实际证据!
解剖室瞬间安静得可怕。王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注意到刘宇欣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微微发抖的手指——她已经三天没好好休息了。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王刚最终平静地说,我会对这只手臂做更详细的化验。你...应该回去休息一下。
刘宇欣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最终只是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抱歉,我不该发火。但这个案子...上面压得很紧,媒体也开始关注了。
我明白。王刚轻声说,我们会破案的,只是需要时间。
刘宇欣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解剖室。王刚注视着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摇摇头,重新戴上手套。现在,他需要专注于眼前这具沉默的证人。
雨持续到傍晚。王刚在显微镜前工作了整整六个小时,比对纤维、分析土壤成分、记录每一个细微的发现。当他终于直起酸痛的背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刘宇欣发来的消息:查到一个可能的受害者身份——林小雯,32岁,市第三中学化学老师,两天前失踪。特征与尸块吻合。正在联系家属做DNA比对。
王刚回复:化学老师可以解释指甲缝里的粉笔灰和试剂痕迹。抛尸地点有监控吗?
公园有四个监控摄像头,但湖西区是盲区。抛尸地点正好在盲区边缘。
王刚皱起眉头。夜总会的排水沟、城郊垃圾场、公园湖西区...他迅速调出城市地图,标记出三个抛尸地点。一个模式逐渐清晰——每个地点都在监控盲区或监控死角附近。
凶手熟悉城市监控布局。他发消息给刘宇欣,可能是执法人员、市政工作人员或经常接触监控系统的人。
刘宇欣回复得很快:同意。我和一手正在朝阳公园重新勘察现场,你要来吗?
王刚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又看了看表——晚上九点二十。给我地址,半小时后到。
朝阳公园在雨夜中显得阴森寂静。王刚撑着黑伞,按照刘宇欣发的定位找到了湖边。刘宇欣和刘一手正蹲在湖西区的芦苇丛边,两人共撑一把已经漏雨的破伞,制服湿了大半。
法医大人终于赏光了。刘宇欣抬头看他,脸上却没有责备的神色,只有疲惫的微笑。
王刚默默走过去,将伞倾向她和刘一手:有什么发现?
脚印。刘一手指着泥地上几个模糊的痕迹,但被雨水冲得差不多了。抛尸者应该是从湖西小路过来的,那边没有监控。
王刚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除了脚印,他还注意到几处草被压弯的痕迹:凶手在这里停留过,可能是在观察环境或等待时机。
专业的会选择这种时间和天气。刘宇欣的声音有些发抖——可能是冷的,也可能是兴奋的,知道如何避开监控,熟悉公园布局...
就像熟悉夜总会后巷和垃圾场一样。王刚补充道。
刘一手突然打了个喷嚏,鼻涕差点流出来。刘宇欣叹了口气:一手,你先回车上吧,别感冒了。
可是姐——
这是命令。刘宇欣的语气不容置疑。
刘一手不情愿地离开了,留下王刚和刘宇欣共撑一把伞。雨声在伞面上敲打出密集的节奏,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她头发上的洗发水香味,他领口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你觉得赵强能知道所有监控盲区吗?刘宇欣突然问。
王刚摇摇头:不太可能。但如果是执法人员或市政人员...
我查过了,赵强没有这类背景或熟人。刘宇欣叹了口气,也许你是对的,赵强可能不是分尸者。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雨更大了,一阵风吹来,刘宇欣不自觉地往王刚身边靠了靠。王刚犹豫了一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让伞更全面地遮住她。
谢谢。刘宇欣没有躲开,她的声音很轻,今天在解剖室...对不起。
专业分歧很正常。王刚说,我们都想尽快破案。
刘宇欣抬头看他,雨水在她的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你知道吗,我当刑警八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案子。凶手像幽灵一样,留下的只有支离破碎的肢体...
他会犯错的。王刚的声音异常坚定,每个人都会。我们会抓住他的。
他们的目光在雨夜中相遇,某种无声的理解在两人之间流动。就在这时,刘宇欣的手机突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是一手。她接通电话,什么?...确定吗?...好,我们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刘宇欣的脸色变得异常严肃:赵强在拘留室突发心脏病,送医途中死了。
什么?王刚难以置信。
更奇怪的是,刘宇欣的眼睛在雨夜中闪烁着警觉的光芒,他最后对护送警员说了一句话——告诉那个法医,他父亲是对的。
王刚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与雨水无关的寒冷。他父亲?王建国已经去世五年了,赵强怎么会认识他?又为什么要带这样的话?
雨幕中,两人匆匆向警车走去,各自沉浸在纷乱的思绪里。这个案子,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