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破碎的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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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刚站在市局会议室外的走廊上,手里捧着一杯已经凉透的咖啡。透过玻璃窗,他能看到里面乱成一团的场景——闪光灯不断亮起,记者们举着话筒争先恐后地提问,局长铁青着脸应付媒体,而刘宇欣站在角落,面无表情地盯着手中的笔记本。

《知名企业家之女离奇失踪,疑似连环杀手第四名受害者》——今早的头条新闻已经把案件推到了风口浪尖。王刚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回想起三天前那个清晨,当第四包尸块出现在市中心医院后门的垃圾箱里时,他就预感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王主任。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刘一手拿着文件夹匆匆走来,制服皱巴巴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自从赵强死后,这个年轻人似乎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

化验报告出来了?王刚问。

刘一手点点头,压低声音:确认是周氏集团周董的女儿周媛。DNA比对吻合,而且...他左右看了看,确保没人注意,尸块右手腕上那个独特的梵文纹身也匹配。

王刚接过文件夹。周媛,25岁,留学归来的富家女,社交媒体上的宠儿,最后一次被见到是在一周前的慈善晚宴上。她的右小腿在医院垃圾箱中被发现,切口干净利落,又是专业工具所为。

媒体怎么知道的?王刚皱眉问。

周家自己公布的。刘一手撇撇嘴,他们不相信警方能破案,想通过舆论施压。

会议室的门突然打开,人潮涌出。王刚看到刘宇欣最后一个走出来,她的肩膀微微下垂,但脊背依然挺直。当她的目光与王刚相遇时,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的欣慰。

局长命令一周内必须破案。她走到他们面前,声音沙哑,否则专案组重组,案子移交给省厅。

不可能。王刚脱口而出,我们已经有线索了。

刘宇欣苦笑:什么线索?四个受害者,除了都是女性外毫无共同点。不同的年龄、职业、社交圈...唯一相同的是都被专业分尸。

不,还有更多相同点。王刚翻开文件夹,指着尸检照片,所有切口都在关节处,避开主要血管。凶手对人体结构了如指掌。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四周。走廊上人来人往,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他们。

换个地方说话。刘宇欣会意。

法医中心的小会议室安静得多。王刚锁上门,拉下百叶窗,然后将照片摊在桌上。

看周媛的切口。他指着放大后的照片,骨骼切面有极细微的锯齿状痕迹,与前三例不同。这种痕迹来自一种特殊的手术电锯,通常用于骨科和神经外科手术。

刘宇欣凑近观察,她的发丝垂下来,轻轻擦过王刚的手臂,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

你确定?她问。

我实习时在骨科待过三个月。王刚的声音因近距离而略微紧绷,这种电锯价值数十万,只有大医院和专业机构才有。凶手很可能有医学背景,甚至可能是外科医生。

刘一手吹了声口哨:范围缩小了!全市有这种设备的医院不超过十家。

还有更奇怪的。王刚切换照片,我在周媛的皮下组织里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处几乎不可见的青紫色痕迹,形状怪异,像两个交错的三角形。

这是什么?某种符号?刘宇欣皱眉。

不,是止血钳的压痕。王刚解释道,凶手在分尸时用了专业止血钳,但操作不当留下了痕迹。这种特殊形状的止血钳是十年前的老型号,现在基本淘汰了。

刘宇欣突然直起身:等等,赵强死前说的那句话——告诉你父亲是对的。你父亲也是医生?

王刚的表情凝固了。他慢慢合上文件夹:他是法医,二十年前是。后来...出了一次事故,被开除公职。

什么事故?刘宇欣敏锐地追问。

档案封存了,我不清楚细节。王刚避开她的目光,那时我在外地上大学。

会议室里一时沉默。刘一手不安地挪了挪脚,假装对墙上的解剖图产生了浓厚兴趣。

好吧。刘宇欣最终说,一手,你去查全市医院的外科医生名单,重点是有骨科或神经外科背景的。尤其是那些工作十年以上,可能用过老式止血钳的。

刘一手点点头,快步离开,临走时给了王刚一个复杂的眼神。

门关上后,刘宇欣叹了口气,跌坐在椅子上。她揉了揉太阳穴,眼睛紧闭,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王刚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新鲜的抓痕,制服袖口沾着咖啡渍——这与平时一丝不苟的刘队长判若两人。

你多久没休息了?他轻声问。

刘宇欣睁开眼,勉强笑了笑:上次合眼好像是...前天?记不清了。周家动用了所有关系,连市长都亲自打电话来问。

王刚犹豫了一下,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他能感觉到她绷紧的肌肉和微微的颤抖。

十分钟。他说,手指开始施加恰到好处的压力,闭上眼睛,十分钟就好。

刘宇欣想拒绝,但疲惫和那双手神奇的力度让她放弃了抵抗。她放松下来,任由王刚按摩她僵硬的肩颈。他的手指温暖而有力,精准地找到每一个疼痛的节点。

你还会这个?她含糊地问。

医学院必修课。王刚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法医经常一工作就是十几小时,互相按摩是传统。

刘宇欣轻笑出声,随即变成了一个哈欠。她的头慢慢前倾,几乎要靠在王刚手上。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该死。她猛地清醒过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周氏集团的律师团到了警局,我得回去应付。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瞬间又变回了那个雷厉风行的刘队长。只是她眼角的疲惫和嘴角的紧绷逃不过王刚的眼睛。

刘宇欣。王刚叫住她,你需要休息,哪怕几小时。这样下去会垮的。

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这个城市有个变态在把女人切成碎片,王刚。在我倒下前,一定要抓住他。

门关上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王刚站在原地,看着桌上散落的照片——那些被残忍分割的肢体,那些无声的证词。他突然想起父亲生前常说的话:尸体从不撒谎,只是需要懂得倾听的人。

父亲...赵强为什么会提到父亲?那个二十年前的事故又和现在的案子有什么联系?

带着这些疑问,王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电脑,输入了一串他以为永远不会使用的密码——父亲的生日。公安系统的内部档案库跳了出来,他在搜索栏输入王建国事故2002。

您无权查看此文件——屏幕上鲜红的提示刺得他眼睛发痛。

王刚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多年未联系的号码。

李叔,是我,王刚。他的声音很低,我想知道关于我父亲的事...对,2002年那个案子。

电话那头的老法医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别碰这个案子,孩子。为了你好。

夜幕降临,市局的灯光依然亮如白昼。王刚抱着一摞档案走进刘宇欣的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桌上散落着几个空咖啡杯和一个吃了半截的三明治。

你应该回家休息。王刚把档案放在她桌上。

刘宇欣摇摇头:一手查到几个可疑的外科医生,我正在排查他们的背景。她指了指电脑屏幕,林伟,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副主任,十年前在骨科工作过;张明华,私立医院院长,专攻脊柱外科...

王刚凑过去看,肩膀轻轻贴着刘宇欣的肩膀。屏幕上是一张严肃的男性面孔,四十出头,高颧骨,薄嘴唇,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

林伟...王刚若有所思,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刘宇欣点开详细资料:从业十五年,发表过二十多篇论文,擅长复杂脊柱手术。但...她往下滚动页面,三年前有过一次医疗事故投诉,私下和解了。

王刚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等等,看这里——他实习的第一家医院是市法医中心!2002年到2004年,正好是我父亲在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猜测。

太巧合了。刘宇欣低声说,赵强的遗言,你父亲,现在这个林伟...

王刚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她。是刘一手,声音异常急促:王主任!我在查林伟的背景时发现一件事——张辉副主任上周刚和林伟吃过饭!监控显示他们在锦江私房菜待了两个小时。

王刚按下免提让刘宇欣也能听到:你怎么查到这个的?

我...呃...可能稍微越权查看了张副主任的通话记录。刘一手的声音变得心虚,重点是,他们关系不一般!而且张副主任二十年前也在法医中心工作,和你父亲是同事!

刘宇欣和王刚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谜团的碎片开始拼合,但形成的图案却令人不安。

一手,这个信息不要告诉任何人。刘宇欣严肃地说,包括局里的同事。明白吗?

明白!刘一手的声音既紧张又兴奋,还有件事...我在整理资料时发现,四个受害者失踪前都去过医院。不是同一家,但都是大型综合医院。

王刚的眉头紧锁:具体什么科室?

妇科、整形外科、神经外科...各不相同。但都在医院停留超过两小时。

挂断电话后,办公室里一时沉默。王刚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雨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

我们需要林伟的DNA样本。他最终说,周媛尸体上的止血钳痕迹是关键,但如果能比对他在其他现场留下的痕迹...

刘宇欣点点头,已经开始在电脑上起草搜查令申请: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局长。但张辉...她犹豫了一下,如果他和林伟真有联系,我们需要更谨慎。

王刚走回她身边,突然注意到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半开着,里面露出一角药盒——舍曲林,一种抗焦虑药物。他迅速移开视线,假装没看见。

今晚到此为止吧。他轻声说,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刘宇欣揉了揉眼睛,点点头。当她站起身时,突然踉跄了一下。王刚迅速扶住她的手臂,感受到她身体不自然的发热。

你在发烧。他皱眉,必须休息了。

只是有点累...刘宇欣的声音已经含糊不清。

王刚二话不说,拿起她的外套和包,半扶半抱地把她带出了办公室。走廊上的警员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但王刚视若无睹。

我能自己走...刘宇欣微弱地抗议,但她的身体背叛了她,几乎整个人靠在王刚身上。

闭嘴,刘队长。王刚罕见地强硬,这次听我的。

他帮她穿上外套,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刘宇欣太疲惫了,没有抗拒。当她抬头看向王刚时,发现他的眼神中有种她从未见过的东西——不是专业冷静的法医目光,而是一种深切的、几乎痛苦的关切。

为什么?她轻声问。

王刚没有回答,只是轻轻为她拢了拢衣领,手指在她颈侧停留了一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沉默地撑起伞,带她走进雨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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