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荒废的国道上疾驰，身后是逐渐被血色笼罩的城市。王刚紧握方向盘，不时瞥向副驾驶的刘宇欣。她的眼睛半闭着，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
还在接收那些...记忆？王刚轻声问。
刘宇欣微微点头：不只是记忆了。现在有...声音。很多声音在呼唤同一个词。
什么词？
月尘。她睁开眼，瞳孔中蓝绿色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但不是莫少校给我们的那种抑制剂。真正的月尘是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打断了她。王刚猛踩刹车，车子在公路上打了个转才停下——前方路中央站着一个人影，右腕上的Ψ疤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侍应生。
但不是他们在安全屋见到的那一个。这个侍应生更年轻，眼神却同样空洞。
他想要我们跟他走。刘宇欣突然说，尽管侍应生没有开口。
王刚的手移向腰间的手枪：去哪里？
侍应生转身指向路旁的树林。密林深处，隐约可见蓝绿色的微光。
月亮井不止一个。刘宇欣的声音带着奇怪的确定性，它们是一个网络，一个...系统。
侍应生开始向光源走去，不时回头确保他们跟着。王刚犹豫片刻，最终拿上装备包，牵着刘宇欣跟上。
树林中的空气越来越潮湿，带着金属味的风扑面而来。穿过最后一片灌木，他们来到一个圆形空地——中央是一口与青山湖几乎一模一样的井，只是规模小得多。井水泛着同样的诡异光芒，周围站着十几个侍应生，全都面无表情。
空地边缘的阴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莫少校。
你们来了。他的声音比以往更加沙哑，时间刚好。
王刚下意识挡在刘宇欣前面：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莫少校苦笑：哪一边？我哪边都不站，法医先生。观察者不选边，只维持平衡。他卷起左袖，露出那个Ψ疤痕，现在正发出微弱的蓝绿色光，但今晚，平衡将被打破。
他指向井水：这是原始月亮井的复制品，1945年由日军建造。井水浓度只有原版的十分之一，但足够完成仪式。
什么仪式？王刚警惕地问。
终结或延续，取决于你的选择。莫少校走向刘宇欣，阿尔忒弥斯已经醒来，狩猎之夜开始。但每个猎手都需要一个向导，一个...阿尔忒弥斯的姐妹。
刘宇欣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蓝绿色：我不是她姐妹。
不，你是。莫少校轻声说，1998年，王振国从阿尔忒弥斯体内提取了唯一一份纯净抗体，注入七个孩子体内。只有你活了下来。你是新的希望，新的...平衡维持者。
王刚震惊地看向刘宇欣，她似乎并不意外，仿佛早已在那些记忆碎片中拼凑出真相。
为什么是我父亲？王刚问。
因为他发现了真相。莫少校说，月亮井不是自然形成的，也不是日军创造的。它来自更早的时候，更古老的力量。你父亲称之为外神之血。
夜空中的血月此刻完全被阴影吞噬，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井水的光芒照亮几张苍白的脸。远处，城市的尖叫声似乎更响了。
时间到了。莫少校走向井边，刘宇欣必须做出选择：跳入井中，与阿尔忒弥斯合为一体，成为新的狩猎女神；或者...
或者？王刚追问。
或者用她的血净化井水，永远关闭狩猎之门。莫少校看向王刚，但代价是她的生命。抗体与井水反应会产生致命毒素。
王刚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没有第三种选择？
莫少校摇头：月全食只有三小时。当月亮重现光明时，选择将不复存在。阿尔忒弥斯的力量将完全觉醒，所有被标记的人都将成为永恒的猎手。
刘宇欣突然走向井边，动作轻盈得不似人类。王刚想拉住她，却被两个侍应生拦住。
让我看看她。刘宇欣说，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回响。
侍应生们让开一条路。刘宇欣俯视井水，水中倒映的不是她的脸，而是阿尔忒弥斯那张美丽而空洞的面容。
妹妹...水中的影像开口，声音如同多人合唱，加入我...我们永远狩猎...
刘宇欣伸出手，指尖轻触水面。蓝绿色的光芒瞬间顺着她的手指蔓延至全身。她发出一声既像痛苦又像解脱的叹息。
宇欣！王刚挣脱束缚冲上前，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弹开。
井水开始沸腾，光芒越来越强。刘宇欣的身体缓缓升起，悬浮在井口上方，长发无风自动。当她再次睁开眼，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阿尔忒弥斯的模样——没有瞳孔，只有纯粹的蓝绿色光芒。
刘宇欣已经不在了。那个双重的声音宣布，我们是阿尔忒弥斯。
莫少校跪倒在地，其他侍应生也纷纷跪下。只有王刚站在原地，心如刀绞。
不...他摇头，拒绝相信，刘宇欣还在那里。我能感觉到。
阿尔忒弥斯转向他，光芒稍微减弱了一瞬：王...刚...
那一瞬间的迟疑给了王刚希望。他想起父亲笔记中的最后一页，被血迹模糊的部分。当时他以为是污渍，但现在...
他迅速翻开笔记本，对着井光查看——血迹下隐约可见一行字：月尘非药，乃人。第七子生抗体，其爱可破循环。
爱可破循环...
王刚不顾一切地冲向井边，侍应生们想阻拦，却被莫少校制止。他跃入井中，抱住了悬浮在水面上的刘宇欣。
回来！他在她耳边大喊，你不是猎手，不是阿尔忒弥斯！你是刘宇欣，我爱的女人！
井水剧烈翻腾，光芒爆发出几乎致盲的强度。阿尔忒弥斯的尖啸声刺痛所有人的耳膜。王刚紧紧抱住刘宇欣，任凭那光芒灼烧他的皮肤。
记得我们的承诺吗？他在风暴中心轻声说，无论调查什么，我们一起。不再有独自冒险...
光芒突然收缩，然后像爆炸般向外扩散。王刚感到怀中的身体剧烈颤抖，然后软了下来。当他能再次视物时，看到的是恢复正常瞳色的刘宇欣，虚弱但清醒地对他微笑。
总是这么戏剧化...她轻声抱怨，声音完全是她自己的。
井水不再发光，变成了普通的暗黑色。夜空中的血月开始褪去，阴影慢慢退散。
莫少校走近井边，表情复杂：你们打破了循环。几百年来的狩猎循环。
怎么做到的？刘宇欣虚弱地问。
爱不是仪式的一部分。莫少校轻声说，它是个变量，一个Ψ方程中没有的未知数。他卷起袖子，那个Ψ疤痕正在褪色，所有标记都在消失。阿尔忒弥斯的力量正在消退。
远处城市的尖叫声似乎也在减弱。王刚帮助刘宇欣爬出井口，两人浑身湿透但安然无恙。
结束了？王刚问。
莫少校看向逐渐恢复正常的月亮：这一章是结束了。但狩猎本能是人类本性的一部分，迟早会有新的形式出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是银色粉末：真正的月尘。用它可以让那些被标记的人恢复正常，虽然会忘记大部分经历。
刘宇欣接过瓶子：你早就知道这个会起作用？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比你希望的少。莫少校神秘地说，现在我得走了。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月尘。
他转身走向树林深处，侍应生们跟在他身后。就在即将消失在黑暗中时，莫少校回头看了最后一眼：照顾好彼此。世界需要更多...变量。
当最后一缕血色从月亮上褪去，树林恢复了平静。王刚和刘宇欣相互搀扶着回到车上，精疲力尽但安然无恙。
回家？王刚问。
刘宇欣点点头，靠在他肩上：回家。
车子驶向逐渐苏醒的城市，身后是平静的树林和枯竭的小井。但在王刚的后视镜中，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井口浮现出一个Ψ形的雾气，然后消散在晨光中。
狩猎之夜结束了。但正如莫少校所说，这只是一个章节的结束。
副驾驶座上，刘宇欣闭目休息。她的手腕上，那个Ψ疤痕已经完全消失。但在她偶尔闪过的梦境中，阿尔忒弥斯的声音依然低语着古老的狩猎歌谣...
而王刚口袋里的笔记本中，父亲的字迹在最后一页还有一行他们都没注意到的小字：
当外神之血再次降临，第七子将面临最终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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