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拼图的最后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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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在白色病房里规律地响着,像一把钝刀,一次次割在王刚的神经上。三天了,刘宇欣手术后已经三天了,仍然没有醒来。医生说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身体需要时间恢复,但王刚每分每秒都在想象最坏的结果。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王刚坐在病床旁的硬椅上,背挺得笔直,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他的白大褂挂在门后——停职调查仍未结束,但他依然每天穿着它来医院,仿佛这是他与正常世界的最后联系。

王主任。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王刚转头,看到刘一手拄着拐杖站在那里,额头上还缠着绷带,脸色苍白得像床单,但眼睛亮得惊人。

你应该在病床上。王刚站起来,扶他坐下。

刘一手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档案袋:我找到了更多证据。张辉不仅和你父亲的案子有关,他还...一阵咳嗽打断了他,他还一直在监视你。

王刚接过档案袋,里面是几张照片和一份银行流水复印件。照片上,张辉与不同人会面——有林伟,有赵强,甚至还有...王刚眯起眼睛...周媛的父亲周董事长。

这些是

我从张辉的私人保险箱里偷拍的。刘一手的声音充满疲惫但掩不住骄傲,他每周二都会去城郊的一个私人会所,和这些人见面。而银行流水显示,过去五年,他每个月都会收到来自离岸账户的大额转账。

王刚仔细查看流水单:每次转账后两天内,就有一起分尸案发生。

没错。刘一手点点头,林伟只是执行者,张辉才是策划者。而背后...可能还有更大的鱼。

王刚的目光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张辉和一个模糊的背影握手,只能看出那人左手小指缺了一截。照片背面写着日期:三个月前,就在第一个受害者失踪前一周。

周董事长...王刚喃喃自语。

什么?

周媛的父亲。王刚指着照片,他左手小指是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失去的,上过新闻。他和张辉认识,而他的女儿成了受害者之一...

刘一手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她父亲参与了杀害她?

不确定。王刚摇头,但张辉背后肯定有个圈子,他们共享某种...特殊癖好。他想起父亲笔记中模糊提到的收藏家俱乐部,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病床上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刘宇欣的眼皮轻轻颤动。

姐!刘一手差点从轮椅上跳起来。

王刚一个箭步冲到床前,按下呼叫铃,同时轻轻握住刘宇欣的手:刘宇欣?能听到我吗?

刘宇欣的眼睛慢慢睁开,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然后聚焦到王刚脸上。她的嘴唇干裂,试图说话却只发出气音。

别急。王刚拿起床头的水杯,小心地帮她抿了一小口,你失血过多,手术很成功,但需要休息。

刘宇欣摇摇头,艰难地开口:张...辉...

跑了。刘一手凑过来,警方搜遍了码头和周边区域,没找到。但他受了枪伤,应该跑不远。

刘宇欣的目光落在王刚手中的照片上,眉头微皱。王刚会意,简单解释了刘一手的发现。

周...董...刘宇欣的声音虚弱但清晰。

你也认为是周董事长?王刚问。

刘宇欣微微点头,然后闭上眼睛,似乎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全部力气。

医生和护士匆匆进来,开始检查。王刚和刘一手被请出病房,站在走廊上,透过小窗看着里面忙碌的身影。

她会好起来的,对吧?刘一手的声音突然变得像个孩子。

王刚没有立即回答。他想起父亲去世前的那段日子——同样苍白的脸色,同样微弱的呼吸。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像潮水般几乎将他淹没。

王主任?刘一手不安地碰了碰他的手臂。

嗯。王刚强迫自己回到现实,她很坚强。

医生出来告诉他们,刘宇欣情况稳定,但需要绝对静养。至少两周不能下床,更不能工作。医生严厉地说,伤口离心脏只有两厘米,再偏一点就...

王刚点点头表示感谢。等医生走远,刘一手做了个鬼脸:我赌五十块,她明天就会要求出院。

果然,第二天清晨,王刚接到刘宇欣的电话,声音仍然虚弱,但语气坚决:帮我办出院手续。现在,马上。

医生说你至少需要—

王刚。刘宇欣打断他,张辉还在外面,每多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个受害者。你觉得我能躺在这里吗?

王刚沉默了一会儿:我带轮椅来接你。

一小时后,刘宇欣坐在刘一手的公寓沙发上,腿上盖着毯子,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睛亮得吓人。王刚带来了所有案件资料,摊在咖啡桌上。刘一手忙着煮咖啡,虽然走路还一瘸一拐,但精神好了许多。

从头梳理一遍。刘宇欣说,声音轻但坚定,张辉和林伟二十年前就开始杀人,你父亲发现了,所以被陷害。

王刚点点头:我父亲临终前说他们永远不会停止,现在想来,他指的不是林伟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

周董事长可能是其中一员。刘一手递给他们咖啡,但为什么他的女儿会成为受害者?

也许他想退出。王刚推测,或者周媛无意中发现了什么。张辉说过,林伟开始失控,可能就是指擅自选择了不该选的目标。

刘宇欣仔细查看银行流水:这些转账...每次命案前都有大额进账。张辉在收费?

更像是分红。王刚指着其中一笔,看这个数字,正好是周媛失踪后两天。如果是杀人佣金,时间太巧合了。

刘一手突然打了个响指:拍卖!他们在拍卖受害者!那些分尸...不是随意抛弃,而是在分发战利品!

王刚和刘宇欣同时转头看他,眼中是同样的震惊和了然。这个可怕的推测解释了为什么每个受害者只有部分肢体被找到——其余部分被收藏家们保留了。

变态...刘宇欣轻声说,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自己胸口的绷带。

我们需要证据。王刚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张辉的会所是关键。一手,你能找到具体位置吗?

刘一手已经在电脑上搜索:根据照片背景,应该是城北的清雅别院,高端私人会所,会员制,安保严密。

我们进不去。刘宇欣皱眉,尤其现在都被停职了。

王刚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取出父亲的老笔记本:我父亲提到过一个地方...这里,老地方见,带新样本。后面有个地址缩写:QY。

QingYa...清雅!刘一手惊呼,二十年前他们就在那里活动!

刘宇欣试图站起来,但伤口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又跌回沙发:我们需要潜入会所,找到他们的收藏室。但怎么进去是个问题...

我有办法。王刚的声音出奇地冷静,张辉以为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是时候反转这个局面了。

他详细解释了计划:利用张辉对他的执念,设一个局引蛇出洞。刘一手负责技术支援,刘宇欣坐镇指挥——尽管她明显对这个安排不满,但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一线行动。

太危险了。她最终说,眼睛盯着王刚,张辉已经杀了至少六个人,包括他自己的搭档林伟。他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王刚迎上她的目光:我知道。

两人对视良久,某种无声的交流在他们之间流动。刘一手识趣地假装对电脑屏幕产生了浓厚兴趣。

好吧。刘宇欣最终妥协,但有个条件——我和你一起去。一手负责远程支援,但我必须在现场。

你的伤—

不碍事。她固执地说,要么这样,要么取消计划。

王刚知道争辩无用,只能点头同意。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李叔,是我,王刚。他对着电话说,我需要您帮个忙...对,关于我父亲的案子。您还记得他当年留下的那个保险箱吗?

挂断电话,王刚向两人解释:李法医是我父亲的旧友。父亲去世前留给他一个保险箱,说等时机成熟再交给我。我想现在是时候了。

当天下午,王刚从李法医那里取回一个小型金属保险箱。回到刘一手公寓,三人围着茶几,屏息看着王刚输入父亲生日作为密码。

箱子里只有几样东西:一把老式钥匙,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封没有信封的信。照片上是年轻的王建国、张辉和林伟站在法医中心门口,但照片被从中间撕开又粘合,林伟的部分被红笔打了个大叉。

王刚展开信纸,父亲熟悉的笔迹让他喉头一紧:

小刚,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的担忧成真了。张辉和林伟不只是同事,他们是一个叫收藏家的组织的成员,专门猎杀特定类型的女性并保留标本。我发现了证据,但他们有保护伞,我无法撼动。钥匙是清雅会所后门的,照片背后有保险柜密码。小心,他们无处不在,尤其是—

信在这里戛然而止,仿佛写信人突然被中断。王刚翻过照片,背面确实写着一串数字:**——第一个受害者陈芳的死亡日期。

明天是周二。刘一手突然说,张辉每周二都会去会所。

就是明天。刘宇欣果断决定,我们没时间准备了。王刚,你确定要这么做?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王刚看着父亲的信,二十年的谜团即将揭晓,而他们可能都会为此付出代价。但当他抬头看向刘宇欣——苍白但坚定的脸庞,眼中的火焰从未熄灭——他知道别无选择。

我确定。他说,为了我父亲,为了所有受害者,也为了...他顿了顿,为了我们都能安心地活下去。

刘宇欣伸出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她的手冰凉但坚定。刘一手也加入进来,三人的手叠在一起,一个不成文的誓言在沉默中缔结。

明天,无论结果如何,这场跨越二十年的噩梦终将迎来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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