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法医中心后门。王刚站在监控死角，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十一月的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但他几乎感觉不到寒冷。耳机里传来刘一手的声音：
监控已经替换成循环画面，你有十五分钟。张辉七点通常会到办公室。
王刚点点头，虽然知道刘一手看不见。他戴上手套，用从父亲保险箱里找到的钥匙打开后门——这把钥匙不仅能开清雅会所的门，也能开法医中心的老员工通道，二十年没换过锁。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安全灯发出幽幽的绿光。王刚悄无声息地前进，每一步都精确避开会发出声响的地板接缝。父亲的训练从小就刻在骨子里——观察，计划，执行，法医不仅是验尸，更是还原真相的侦探。
档案室的门锁是老式的，王刚用一根回形针和三秒时间就打开了。进去后，他直奔最里侧的旧案区域，找到标有1998-11陈芳案的卷宗，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份精心准备的假文件塞进去。
文件内容是他熬夜伪造的新证据——一份声称从陈芳指甲中提取的DNA与张辉匹配的报告，以及一张照片副本，显示张辉和林伟在案发当晚出现在抛尸地点附近。伪造得很粗糙，但足够让心虚的人上钩。
王刚将文件故意露出一角，然后退到门口，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轻轻洒在门把和附近地面上——透明的UV显影剂，只有在紫外线下才能看见。
搞定。他低声说，轻轻带上门。
耳机里刘一手紧张地问：有人来了吗？我这边看到保洁阿姨往你那方向走了。
王刚迅速闪进旁边的消防楼梯，屏住呼吸。透过门上的小窗，他看到保洁员推着车慢悠悠地走过，哼着走调的小曲。等脚步声远去，他才继续移动。
王主任。耳机里突然换成刘宇欣的声音，沙哑但坚定，我已经就位，狙击点视野良好。
王刚的心跳漏了一拍。按照计划，刘宇欣应该在指挥车上远程监控，而不是亲自上阵。她的伤口才缝合不到一周。
你—
别废话，专注任务。她打断他，张辉的车刚进停车场，比预计早了二十分钟。
王刚咬牙加快步伐。他必须赶在张辉之前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自从被停职后，他只能在后勤楼借用一个小房间。如果张辉发现他不在，整个计划就泡汤了。
七点零五分，王刚恰好在走廊遇见了张辉。后者左臂吊着绷带——刘宇欣在码头那一枪的成果——但依然西装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锐利如常。
王主任，早啊。张辉微笑着打招呼，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枪战，停职期间还这么勤奋？
王刚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整理一些旧资料。听说你升任代主任了？恭喜。
虚假的寒暄中，王刚仔细观察张辉的反应。当他不经意提到正在复查父亲当年的案子时，张辉的瞳孔微微收缩，左手无名指轻轻抽搐——典型的紧张反应。
老案子有什么好查的？张辉的声音依然平稳，但语速稍微快了，证据早就销毁...我是说，早就归档了。
我找到了新线索。王刚故意压低声音，陈芳案可能有转机。我父亲...也许是被冤枉的。
张辉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真的？那太好了。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已经把关键证据放在安全的地方了。王刚看了看表，哦，我约了刘队长讨论这事。回头聊。
他转身离开，能感觉到张辉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钉在他背上。计划的第一步完成了——播种怀疑，引诱张辉自己去确认证据。
接下来是等待。
指挥车停在法医中心两个街区外，伪装成电信维修车。王刚拉开车门时，刘宇欣正盯着监控屏幕，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锐利如鹰。她穿着宽松的防弹衣，显然是为了不压迫伤口。
你不该来。王刚关上门就说。
刘宇欣头也不回：少废话。看，他上钩了。
屏幕上，张辉鬼鬼祟祟地溜进档案室。王刚安装的隐藏摄像头清晰地拍到他直奔陈芳案的卷宗，翻出那份假文件时，整张脸都扭曲了。
他在打电话。刘一手调整音频，信号加密了，但关键词捕捉到今晚、清理和旧档案室。
刘宇欣和王刚对视一眼。计划奏效了——张辉会亲自来销毁证据，而不是派手下。
行动时间？刘一手问。
今晚九点。刘宇欣决定，他一定会等大楼人少后再行动。我们提前布控。
王刚点点头，但心中的不安在扩大。太顺利了，张辉不是这么容易上当的人。除非...这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夜幕降临。法医中心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值班室的灯还亮着。王刚、刘宇欣和刘一手藏在旧档案室对面的储物间里，通过门缝观察走廊。UV灯已经准备好，只要张辉碰到门把，就会留下荧光痕迹作为证据。
他来了。刘一手突然压低声音。
走廊尽头，张辉的身影悄然出现。他穿着黑色风衣，左手仍然吊着绷带，但右手拿着一个金属箱子。他在档案室门前停下，警惕地环顾四周，然后掏出钥匙——真正的主任才有档案室钥匙。
行动！刘宇欣下令。
三人迅速冲出储物间。刘宇欣举枪瞄准：张辉！警察！放下手中的东西！
张辉转过头，脸上却没有惊讶，反而露出诡异的微笑：刘队长，伤口恢复得不错啊。他的目光扫过三人，全员到齐，真贴心。
王刚瞬间明白了：是陷阱！
太迟了。张辉猛地踢开档案室门，里面不是一排排架子，而是一个空旷的空间，中央只有一把椅子——上面绑着一个昏迷不醒的老人。
李法医？王刚震惊地认出了父亲的老友。
保险。张辉冷笑，我知道你们去过他那里。现在，把枪放下，刘队长，否则这位老人家就
他掀起风衣，露出绑在腰间的炸药。刘宇欣脸色大变，缓缓弯腰放枪。
就在这时，刘一手突然扑向张辉：去死吧混蛋！
张辉敏捷地闪开，一把扣住刘一手的喉咙，将他作为人质挡在身前，同时右手从箱子里掏出一把手枪顶在刘一手太阳穴上。
游戏升级了。张辉狞笑，王刚，你过来换他。我知道你想问关于你父亲的事，不是吗？
王刚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刘宇欣想拉住他，但伤口让她动作慢了半拍。
王刚，不要！她厉声喊道。
没事的。王刚平静地说，眼睛盯着张辉，你想要的是我，不是他们。放了一手和李法医，我留下。
张辉歪着头打量他，像科学家观察标本：勇敢，像你父亲一样愚蠢的勇敢。他松开刘一手，将王刚拽过去，枪口转而顶在王刚的后腰上，现在，所有人都退后，否则我引爆炸药。这栋楼里还有三个值班人员，想让他们陪葬吗？
刘宇欣咬着牙，慢慢后退。张辉拖着王刚向紧急通道移动，同时命令刘一手解开李法医的绳子。
带他走。王刚对刘一手说，声音异常平静，照顾好你姐姐。
紧急通道的门关上了。刘宇欣立刻捡起枪，按下耳机：狙击组报告位置！
东侧制高点就位，但没有射击角度。耳机里回答。
该死！刘宇欣冲向电梯，一手，带李法医出去，叫拆弹组！我去追他们！
电梯上升得慢得令人发狂。刘宇欣紧盯着楼层显示，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王刚那该死的平静表情——他知道会有这一刻，他早就准备好了牺牲自己。
顶楼。电梯门一开，刘宇欣就听到天台上的喊声。她悄无声息地推开通往天台的门，看到张辉挟持王刚站在边缘处，枪口死死顶着王刚的后背。
再见了，王主任。张辉的声音在夜风中飘荡，和你父亲一样，成为我的又一件收藏品吧。
刘宇欣举起枪，但角度太差，张辉半个身子藏在王刚后面。她需要更好的位置。
王刚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冷静：张辉，你输了。警方已经掌握了所有证据，清雅会所、周董事长、二十年的谋杀...你逃不掉的。
证据？张辉大笑，什么证据？你伪造的那些垃圾？真正的证据早就—
就在这时，王刚猛地后仰，头重重撞在张辉鼻梁上。张辉吃痛松手，王刚趁机挣脱，但张辉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枪打在王刚腿上。王刚跪倒在地，鲜血立刻浸透了裤管。
王刚！刘宇欣的心跳几乎停止。
张辉再次举枪瞄准王刚后心：愚蠢的—
枪声响起。
张辉的右肩爆出一朵血花，他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枪声来源——刘宇欣站在水箱上，枪口还冒着烟，逆光中的身影如同复仇女神。
你...怎么...张辉嘶吼着，左手颤抖地伸向腰间的炸药引爆器。
第二枪精准命中他的左手腕。张辉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刘宇欣从水箱上跳下，枪口始终对准张辉，同时向王刚移动。
别动！她对张辉厉喝，然后跪在王刚身旁，伤得重吗？
王刚摇摇头，脸色苍白但表情平静：我没事...狙击手小姐。
刘宇欣想笑，却变成了一个哽咽。她迅速撕下衬衫下摆，给王刚的腿伤做临时包扎。身后，张辉痛苦地喘息着，但已经无力反抗。
警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天台门被撞开，特警冲了进来，将张辉制服带走。刘一手带着医护人员紧随其后。
姐！王主任！刘一手满脸是泪，拆弹组找到了炸药，是假的！那混蛋虚张声势！
刘宇欣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伤口传来剧痛，她眼前一黑，倒在王刚怀里。
三个月后，重建的法医中心楼顶。
夕阳将整个城市染成金色。王刚站在天台边缘，看着远处的地平线。他的腿伤已经痊愈，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疤痕，就像他心中那些看不见的伤痕——父亲的平反，二十年的谜团解开，张辉和周董事长等人的审判，一切都结束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谁。刘宇欣走到他身旁，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她的伤恢复得比他慢，但气色好多了，眼睛里的火焰从未熄灭。
想什么呢？她递给他一杯咖啡。
王刚接过，指尖轻轻擦过她的手：在想...结局。
结局很好啊。刘宇欣微笑，张辉和周董被判死刑，其他收藏家成员全部落网。你父亲恢复了名誉，一手转正成了正式刑警...她顿了顿，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刚转头看她，夕阳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长的阴影。三个月来，他们一起经历了太多——调查、审讯、康复、重建...但有些话，他一直没说出口。
刘宇欣。他轻声唤她的名字，不再是刘队。
她转过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王刚很少这样正式地叫她。
我在码头医院说的话...你听到了吗？他问，心跳突然加速。
刘宇欣的嘴角微微上扬：哪句？别离开我还是我爱你？
王刚的耳朵红了：都...都听到了？
嗯。她点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但我想听你清醒的时候再说一次。
王刚深吸一口气，放下咖啡杯，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他的手指能感觉到她脸颊的温度，能看到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我爱你。他说，声音坚定而清晰，不是因为你是出色的刑警队长，不是因为我们一起经历了生死...而是因为你是刘宇欣，是那个会在解剖室吐完继续工作的倔强女人，是那个带着枪伤还坚持狙击的疯子...
刘宇欣笑了，眼角泛起细纹：这就是法医的告白？连浪漫都这么...解剖学式？
闭嘴。王刚吻住她，将她拉进怀里。
夕阳西下，城市华灯初上。在他们脚下，法医中心的灯光一盏盏亮起，如同黑暗中的星辰，照亮真相，也照亮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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