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其之深邃如四周皆为铁壁无法逃脱的囚笼。
远处,奥亚斯兰的灯火汇聚成一道璀璨的星河,永不疲倦地燃烧着无数狂欢的舞曲。
女人,笔直地向前奔跑,目光不断四处搜索,耳朵聆听着细微的风声与身后光明骑士们连续不断的马蹄声。
他们在放慢脚步,是打算活捉我吗?
女人玩味地想道,
真是傲慢得愚蠢啊。
都已经快被将军了还这么悠哉悠哉。
转眼间女人就冲进了山坡下的树林中,黑白的树枝间鬼影幢幢,如有邪恶的虚无之物在其中滋生蔓延,但女人并不害怕,因为她明白自己即将面对的,正是这些邪恶力量的化身。
脚下的泥土愈发松软,幽蓝色的月光下扭曲蔓延的枝干复苏般,张牙舞爪地仿佛将要扑面而来,而女人则毫不犹豫地继续奔跑,穿棱而过。
即使战胜了对未知邪崇的恐惧,这夜色森林中复杂的环境仍然让女人眼花缭乱,自己究竟在向何方前进?是向南还是向北都早已无法辨别。
森林变成了沉默吞噬一切的庞然巨物,女人意识到自己就这样莽撞地闯入了它迷宫般蠕动的肠胃之中,原来光明骑士们之所以选择只在外围区域形成包围,是因为发现了森林可怕的魔性,不愿进入如此明显的陷阱白白损耗战力吗,女人若有所思。
不过自己总算到达这里了,女人松了一口气,因为这里就是它们的领地了。
右前的方向传来了一丝树枝轻脆又细微的响动,那并不是风声,更不是光明骑士们粗糙的马蹄声,而是比那些更加敏捷,更加与黑暗浑为一体的踏声。
那是一只野兽,皮毛漆黑得在深夜中宛如隐形,只有那双眼睛冒着莹绿色的光芒格外显眼。
野兽以比女人更快的速度在树林中穿行着,在远处看仿佛一团高速移动的绿色鬼火,指引着女人的方向。
女人加速跟上了野兽的脚步,也察觉到周围的森林逐渐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草丛变得更加茂盛,树枝间的间距愈发密集,脚下能前进的道路逐渐变得狭窄。
最后道路消失在了看不见下面的山坡的前方,野兽一跃而下,女人则用手臂护住头部坐在地面上滑下了坡路。
右臂直接撞上一处树干变得血肉模糊,身上瞬间多出了十几道严重程度不等的擦伤、划伤,女人咬碎了牙齿间的治愈药水,身体表面浮现出乳白色的柔光。
女人平复着呼吸,她终于穿过了茂密的树林,看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已然残破不堪的石头祭坛,而祭坛上的雕像却并不是世人熟悉的光明神像中的任何一座。
那樽雕像身披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宽大长袍,手持着一把枯木般的手杖,长袍的兜帽下露出了一颗硕大的乌鸦头颅,那便是在传说中的雾之魔王卡萨丁的形象。
虽然祭坛在岁月的冲洗下破损严重,但耸立在那之上的魔王雕像依然栩栩如生,乌鸦头上尖嘴两侧的眼框中的眼珠仿佛转了转,然后凝视向女人,这让女人的心脏差点漏跳了一拍。
不过只是错觉罢了,女人踏入以祭坛为中心的空地,四周暗黑的树林中燃烧着无数团绿色的光芒,成百上千的光芒围绕着祭坛缓缓移动着,女人能隐约听见他们低沉的吼声。
这些野兽究竟是在兴奋得颤抖,还是在恐怖得颤抖呢,女人的嘴角不禁上扬,划出一条弧线。
在这野兽环伺的树林深处召唤魔王,没想到感觉还不赖吗。
女人伸出左手按在右胸,低语道,
“大人,最后的祭祀已然完成,我们已经抵达圣坛了。”
黑烟转眼间席卷着女人的全身,女人身上的黑衣一层层褪去,露出了一层薄薄的红色纱裙,那鲜艳精致的红色纱裙衬得她画着浓妆的脸庞格外娇媚迷人。
她抿着嘴唇,仿佛在下定决心,她轻轻提起裙摆,朝面前的魔王雕像躬身行礼。
“这不干得很好吗,辛苦你了!哇咔咔咔咔……”
黑烟在雕像前形成龙卷,旋转着将祭坛上的所有灰尘与落叶都一扫而光,黑色旋风中现出了之前那位酷似查尔斯的男人,他愉快地大笑起来,
“虽然经历了许多不愉快,但是人类的聪明和愚蠢总是相互抵消,最后只会导致可喜的结局吧,哇咔咔咔咔……”
伴随着他的到来,森林中野兽们抬起头颅,集体发出了高吭刺耳的嚎叫,他的笑声与话语如雷霆般同时在黑夜里炸响。
“记住了人类们,吾乃查尔斯,乃是『拂晓之剑』查尔斯,是为这个混沌虚伪的国家带来拂晓之人。”
“人类们,喜悦吧,人类们,颤抖吧,今夜即是伟大之夜,今夜即是救赎之夜,不明之月终将升起,真神卡萨丁大人终将降临。
“人类们,疯狂吧,人类们,涕泗横流吧,你们愚昧无知的信仰将被唯一的真实的主取代,祂就是统治灵界的伟大主宰、征伐浩瀚星空的传奇存在、终将吞噬光明让永夜笼罩世间的神祗——掌握灵魂之权柄的雾之魔王卡萨丁大人!”
蕴含着庞大魔力的黑烟在男人的周围卷成狂风,男人的口中每吐出一个字都会形成恐怖的声浪,瞬间席卷了森林又奔向远方的城市。
那是能够改变世界法则的『真言』,女人在黑烟的庇佑下并没有受到影响,她聆听着男人对着整个奥亚斯兰发出的宣告。
那是模仿光明神曾经还行走在大地上发号施令时使用的『神言』而创造出的大魔法,是能够将说出来的话语短时间内转化为真实,即使施展失败也至少能让聆听者信以为真的可怕魔法。
湛蓝色月亮的光芒居然真的逐渐黯淡,野兽们眼中的火焰汹涌燃烧,整个森林的魔性在男人的话语中达到了顶峰,男人说着将左手伸向了远处万家灯火汇成的长河,仿佛要将整个城市握在自己的掌心之中。
“所以,为向卡萨丁大人供献你们的信仰而熄灭吧,奥亚斯兰。”
森林中的可怕魔力骤然爆发,居高临下地扑向了人类的城市,而在城市中也隐藏有光芒闪烁与之相呼应,那绝对不是什么一时半会能施展出的魔法,潜伏已久的暗流终于涌起了这足以毁灭一切的浪潮。
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魔力的浪潮一抵达城市的边界就冰销雪释,城市里的人们仍然狂欢,街道上的灯火仍然明亮如白昼,仿佛将其包裹的黑暗与其本身毫无关联。
男人眯起双眼,说道,
“这是为何……”
女人终于忍不住她的笑容,她扑向了男人,用右手拔出藏在礼裙下的匕首,以高速带起残影刺向男人的胸膛,男人的身体立刻泛起金光。
『影刺·突袭』
『圣光庇护』
男人身上的金光破碎,在匕首被阻挡的间隔男人侧身躲避,女人的匕首只划伤了男人的肩膀。
女人还要再刺,猛烈的强光在她与男人之间绽放,她的视野被夺去。
『闪光术』
男人躲过女人的第二次刺击,抬腿踢向了女人的腹部,女人下意识要躲闪时已经被踢飞,翻滚下了祭坛。
男人并没有继续追击,而是皱起眉头站在那里说道。
“我不明白,玛丽,我一直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
女人站起身来,露出笑脸,
“是啊,如果不让您这么以为,您怎么可能带我来到这里,让我有机会彻底捣毁您的老巢?
最后的几个祭品和城中的祭坛已经被我用圣水洗礼过的银十字架净化,您的计划失败了,大人。”
“哦,我还以为我们是真心相爱呢。”
男人笑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可真是心机,玩弄我的感情。”
“请不要用这副面孔说出这么恶心的台词,大人,我都快吐了。”
女人满脸鄙夷地说道。
“哦哦哦,会吐吗,我可是你最最最喜欢的查尔斯啊。”
男人哈哈大笑,本来为了进攻城市飘散开来的黑烟他的身边重新汇集,男人化拳为掌抓向女人,周围的所有黑烟随着他的手势向女人涌来。
黑烟所到之处,草坪都被侵蚀成黑炭的荒土,女人却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平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哎,真可惜。”男人合上手掌。
一道蓝色的流光从天而降,炸碎了女人周围的黑烟。
“哈哈,看来我们来的刚刚好。”
“一切都在布兰琪的计划之中。”
布兰琪和卡萨丁从流光中走出,卡萨丁举起手中的魔剑指向眼神正变得危险的男人。
“不过我们可不是这次结尾的主角呢,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冒牌货。”
男人轻松地回答道。
“为什么这么说呢?两位没有受到邀请的客人上来就说我是冒牌货,真是没有礼貌。”
布兰琪抽了抽鼻子,递给女人一瓶治愈药水,说道。
“因为真正的『拂晓之剑』查尔斯阁下,才是最后的主角。”
在城市边缘的山坡上,千百个光明骑士和光明教士同时释放『圣光之壁』抵御着黑烟的入侵,而他们的最前方,一个穿着纯白铠甲的英俊男人在几个教士的环绕与吟唱之下,高高举起他的宝剑。
无暇的光芒自他而起,拂晓之光终于冲破了奥亚斯兰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