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愤怒地疾行，脚步几乎要碾碎青石板上那一层滑腻腻、泛着暗绿色光泽的青苔，脚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他攥着袖口的手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紧绷的皮肤仿佛随时都会裂开。
方才从黑无常口中套出的情报像一盆冰水，顺着后颈灌进胸腔，让他浑身一激灵，寒意瞬间蔓延至全身——白无常要的不是他的命，是青蚨谷上下数千条人命做垫脚石。
那些他曾擦身而过的杂役，他们朴实的面容在他脑海中一一浮现；他曾照料过的药园，那弥漫着的清新药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甚至总爱揪他耳朵骂偷懒的张管事，那熟悉的嗔怪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然而，这些都即将在鬼市大会后化作焦土。
山洞入口的藤蔓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那声音好似鬼魅的低语。
林昭猛地掀开垂落的青藤，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其中还混着淡淡松木香，那香气钻进他的鼻腔，让他略微舒缓了一下紧张的神经。
苏挽月正跪坐在草垫上，白皙的指尖轻柔地轻抚着一株刚发芽的幽冥草，那草叶在她的触摸下微微颤动。
见他进来，眼底原本如春水般的柔光瞬间凝成霜，冰冷的目光射向他：“你身上有死气。”
“白无常要屠谷。”林昭扯下腰间的药囊，用力甩在石桌上，金属碰撞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惊得旁边打盹的小梅一个激灵。
那扎着双髻的小丫头揉着眼睛爬起来，发顶的绒球跟着晃，她那睡眼惺忪的模样瞬间变得惊恐：“昭哥你说啥？屠谷？”
苏挽月的指尖在草叶上顿住，原本青翠的草尖竟泛起一丝幽蓝——那是她情绪波动的迹象。
她起身时，裙裾扫过石桌，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铃音，那铃音清脆悦耳，却在此时透着几分紧张。
她冷冷地说道：“从头说。”
林昭将黑无常的话复述一遍，说到“夷为平地”时，小梅手中的茶盏“咔”地裂开条细纹，那声音在安静的山洞里格外刺耳。
小丫头的脸白得像张纸，手指死死抠住草垫边缘，指关节都泛白了：“那、那谷里的张婶呢？她昨天还塞给我半块桂花糕……还有药园的阿福，他才刚学会认灵草……”
“所以我们得先稳住谷里人心。”苏挽月打断她的抽噎，素白的指尖轻点石桌，发出清脆的声响：“白无常要联合妖族和鬼王殿，最怕的就是青蚨谷提前警觉。若谷主能调动护山大阵，熊王的妖兵过不了外围的迷魂林。”
林昭盯着石桌上跳动的烛火，那火焰摇曳不定，仿佛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喉结动了动，他缓缓说道：“但谷主闭关半年了，门中事务全由大弟子陈砚之代管。陈砚之那人……”他想起前日在药园撞见陈砚之鞭打犯错的杂役，皮鞭抽在身上的闷响混着“废物”的骂声，那声音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他未必信我这低等药童的话。”
“所以要先找证据。”苏挽月从袖中取出一片淡青色树叶，放在他掌心，那树叶触手冰凉：“这是幽冥树的感应叶，能追踪百日内与怨气接触过的活物。白无常的人在谷里必有内应，你去查那些深夜外出的——”
“昭哥！”小梅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那疼痛让林昭微微皱眉：“你别自己去冒险，我跟你——”
“不行。”林昭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软了些：“你留在洞里守着苏姑娘，万一有变故……”他没说完，目光扫过洞角那口蒙着红布的青铜鼎——那是苏挽月的本体，虽已苏醒却未完全恢复。
夜色更深时，林昭裹着件染了药渍的灰布外衣，那粗糙的布料摩挲着他的皮肤，混进鬼市的人流。
鬼市中，各种奇异的光芒闪烁，叫卖声、谈笑声、争吵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他脸上敷着易容粉，那粉末带着微微的凉意，模样变成个塌鼻厚唇的中年汉子，腰间挂着串铜铃，每走一步，铜铃便发出清脆的声响，正是鬼市最常见的货郎打扮。
目标在“阴阳楼”后巷。
黑无常的副手“疤脸”正蹲在墙根抽烟杆，火星子在暗处明明灭灭，映得他左脸那道蜈蚣似的疤痕格外狰狞，那疤痕扭曲着，仿佛一条活物。
林昭贴着墙根挪过去，耳力在练气五层的修为下被拉到极致，周围细微的声响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大人说了，三天后的大会，熊王的妖兵会卡在卯时三刻封谷。那小药童要是敢跑，就用幽冥索捆了，当众斩于祭台。”疤脸吐了口唾沫，那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响亮，“等谷毁了，咱们鬼王殿要那片灵脉，蛇姥拿药园，熊王占丹房……”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那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他摸到怀里的万灵契约符，指尖刚要动，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疤脸猛地掐灭烟杆，缩着脖子钻进阴影里，那动作迅速而敏捷。
林昭顺势拐进另一条巷子，心跳得像擂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原来白无常把时间定得这么紧，三天后就是死期！
回到山洞时，晨雾刚漫上山头，那雾气如轻纱般缥缈，将整个山头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林昭在途中心急如焚，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青蚨谷的惨状，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
苏挽月正给小梅扎头发，见他掀帘进来，立刻放下木梳，眼中满是期待：“如何？”
“三天，鬼市大会当天动手。”林昭扯下易容粉，汗水混着粉末在脸上划出两道白痕，那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一丝凉意。
“熊王的妖兵封谷，蛇姥的人围药园，鬼王殿主攻丹房。他们连分赃都商量好了。”
小梅“哇”地哭出声，扑进苏挽月怀里，那哭声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那怎么办？昭哥，咱们是不是来不及了？”
苏挽月拍着她的背，目光却像淬了冰的剑，坚定而冷峻：“来得及。你去青蚨谷，找阿龙——就是前月偷你药锄的那个小杂役，他总在西墙根挖蚯蚓，能帮着传信。让他盯着陈砚之的院子，最近必有白无常的人来联络。”
林昭点头，从系统空间取出株血珊瑚草塞进怀里，这系统空间是他机缘巧合之下获得的神秘空间，拥有储存物品的功能。
那血珊瑚草触手温热，能掩盖周身气息。
他转身要走，苏挽月突然拽住他的衣角，那力度不大，却让他停住了脚步：“当心陈砚之。我昨日用灵识探过，他体内有若隐若现的死气。”
青蚨谷的晨钟正撞第八下时，林昭混在送菜的挑夫里进了门。
那钟声雄浑而悠长，在山谷间回荡。
他绕到西墙根，果然看见阿龙正撅着屁股挖蚯蚓，裤脚沾了半截泥，那泥湿漉漉的，散发着泥土的芬芳。
“阿龙。”他压低声音，那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小杂役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林昭，原本惊恐的表情瞬间变成惊喜，咧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昭哥！你上次教我认的火灵草，我在后山找到三株！”
“先别高兴。”林昭蹲下来，假装帮他捡蚯蚓，阿龙的表情渐渐变得紧张，眼睛紧紧盯着林昭：“我问你，最近有没有穿黑衣服的人来找陈师兄？”
阿龙的笑容僵住，眼珠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前日夜里，我给陈师兄送参汤，看见他房里有个人……穿得跟鬼市那些阴差似的，腰上挂着个青铜令牌。”
林昭的呼吸一滞，他摸出张泛黄的符纸——正是系统给的万灵契约符，这万灵契约符使用起来有一定的限制，每次使用后会消耗他一部分灵力。
“阿龙，你帮我个忙。今晚子时，去陈师兄窗下听墙根，把听到的记下来。这符你收着，要是遇到危险……”
“我不怕！”阿龙把符纸塞进裤兜，泥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脸上满是坚定：“昭哥你是不是要对付坏人？我听你的！”
暮色漫上青蚨谷的飞檐时，林昭蹲在药园的老槐树上，那粗糙的树皮摩挲着他的身体。
他看着三个老药童鬼鬼祟祟溜出后门，那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他摸出怀里的契约符，指尖泛起幽蓝微光，那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这三个总爱欺负他的老家伙，今天该说实话了。
“大长老的密室钥匙在陈砚之手里。”被控制的老药童哆哆嗦嗦，声音带着一丝恐惧，“白无常的人给了他‘往生丹’，说等谷毁了，让他当新谷主……”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望着谷中升起的炊烟，那炊烟袅袅升起，带着家的温暖。
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梆子声——戌时三刻了。
得赶紧回山洞，把陈砚之勾结白无常的事告诉苏挽月和小梅。
他翻身跃下槐树，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却在此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让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林昭猛地回头，只看见一截黑色衣摆消失在竹影里——那是鬼王殿特有的玄铁暗纹。
山风卷着药香扑进领口，那香气带着一丝凉意，林昭攥紧怀里的情报，加快了脚步。
山洞的方向有暖黄的灯光漏出来，像颗悬在暗夜里的星，那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温暖。
他知道，苏挽月和小梅一定还在等他——而他要带给她们的，除了更紧迫的危机，还有破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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