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回到山洞时，衣襟还沾着夜露的潮气，那凉丝丝的触感顺着衣料蔓延，仿佛夜露的精灵在肌肤上轻舞。
他将藏在怀中的《百蛊生香录》残卷往石桌上一摊，烛火被穿堂风撩得摇晃，那摇曳的火苗发出轻微的“呼呼”声，照得泛黄的纸页上“蛊”字纹路忽明忽暗，在视觉上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苏姑娘，你看这个！”他喉结动了动，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那轻微的颤动仿佛是他内心澎湃的外化。
方才在谷外险象环生时，他护着这卷残卷比护自己的命还紧——那是他翻遍青蚨谷最阴湿的杂役房梁，用半块灵玉跟个老乞丐换的。
石床上的虚影缓缓凝实。
苏挽月本是半透明的身形此刻却添了几分清润，她抬手时，指尖浮起淡青色的灵雾，轻轻抚过残卷边缘，那灵雾带着丝丝凉意，触碰在残卷上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当触及“噬魂丹”那页时，灵雾突然蜷缩成细针状，“嘶”地刺进纸纹里，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某种警告。
林昭瞳孔微缩。
他见过苏挽月安抚过受伤的小妖，治愈过中蛊的杂役，那双手向来温软得像春天的溪水，此刻却像要把纸页戳穿。
“这不是普通的毒经。”她的声音依旧清和，尾音却带着林昭从未听过的冷意，“你看这里——”她点在“以怨为引”四个字上，“当年封印我时，上古人族用的就是这种纹路。”
林昭倒抽一口凉气。
他想起父母失踪前总在说“幽冥之乱的根源”，想起青铜残片上那个“幽”字在今夜烧得他胸口发疼。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火星溅在残卷边缘，那火星带着温热的触感，他条件反射去扑，却见苏挽月指尖掠过，火星瞬间凝成冰晶，“别急，我是说……”她抬眼时，眸中流转着树影婆裟般的光，“这书里藏着解我封印的钥匙。”
林昭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攥紧袖口，指节泛白——苏挽月被封印千年，每次显形都要耗尽力气，若能解印……他喉间发紧，“那我明天就试‘噬魂丹’。”
“小昭。”苏挽月忽然伸手，虚虚覆在他手背。
她的温度比夜露还凉，却让林昭心头发烫，“这丹要以活物怨气为引，稍有不慎……”
林昭心中一阵挣扎，他深知炼制这丹可能会让自己经脉被烧穿，那种恐惧如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但一想到自己在青蚨谷被欺压的日子，他的决心又像炽热的火焰般燃烧起来。
“我知道。”他打断她，低头盯着自己腕间淡去的蛇纹——那是前日被赵虎的毒蟒咬的，“我在青蚨谷当药童十年，被他们踩进泥里十年。”他抬头时，眼里烧着烛火，“我要让他们知道，泥里也能长出带刺的花。”
次日清晨，林昭走出山洞，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尽，弥漫在道路两旁，他的脚步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
他的心情既紧张又充满期待，怀揣着希望朝着丹房走去。
丹房的铜铃刚响过三声，他就抱着药篓蹲在了钱老脚边。
钱老正用竹片拨弄丹炉里的炭，听见动静抬了抬眼皮，眉头紧皱，眼睛瞪大，满是惊讶：“小昭？”
“钱伯，我想炼噬魂丹。”林昭把怀里的药材倒在石案上，九幽冥蝶鳞粉、赤焰蜂毒、还有半株刚从后山阴涧挖的腐心草，“您说过，这丹能化怨气为己用。”
钱老的竹片“咔”地断成两截。
他猛地直起腰，浑浊的眼睛里腾起惊色：“谁教你的？这丹连谷里的外门弟子都不敢碰！十年前王师叔炼这丹，丹炉炸了半边山，他自己……”他突然闭了嘴，喉结动了动，“小昭，你才练气三层，这丹的火毒能把你经脉烧穿。”
林昭摸出怀里的青铜残片。
“幽”字在晨光里泛着幽蓝，映得钱老的皱纹都发了亮。
“我爹娘是为了查幽冥之乱失踪的。”他声音很轻，却像钉子一样钉进丹房里，“钱伯，您当年跟我爹一起采过幽冥草，您知道的，我不能一辈子当被踩的药童。”
钱老的手指在石案上敲了三敲——那是当年他和林昭爹对暗号的方式。
他突然抓起腐心草，指甲掐进草茎里挤出黑汁：“火候要压在离火诀第七重，每加一味药要等丹炉响三声。”他抬头时，眼里的惊色褪成了无奈的疼惜，“记住，蜂毒要最后放，否则丹成时怨气会反噬。”
林昭的指尖在颤抖。
他把钱老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刻进脑子里，转身时听见钱老低低的叹息：“我帮你守着丹房，要是……我帮你收尸。”
丹炉的火舌舔着炉壁，发出细碎的噼啪声，那声音如同细密的鼓点，林昭的额头沁出冷汗，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一丝咸涩的味道，他盯着炉顶蒸腾的紫雾——那是九幽冥蝶鳞粉遇热挥发的征兆。
当第三声炉鸣响起时，他捏起赤焰蜂毒的玉瓶，却在要倒的瞬间顿住。
“叮——”
系统提示音像根银针扎进耳膜。
林昭的瞳孔骤缩，他看见半空中浮起三个泛着红光的选项：
【1.继续按原方炼制（风险值75，奖励：基础毒丹×3）】
【2.加入腐心草的根须（风险值90，奖励：变异噬魂丹×1）】
【3.放弃炼制（风险值0，奖励：无）】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
腐心草根须？
他想起苏挽月昨夜的话，“以怨为引”——腐心草长在埋过百人坑的阴涧，根须里裹着百年怨气。
钱老只说了用草叶，可系统选项……他想起昨日蝶群围攻时，系统隐藏选项救了他一命。
“选二。”他咬着牙，把腐心草根须碾成末，顺着炉口撒了进去。
紫雾突然变成了墨色。
丹炉剧烈震动，林昭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嘴角溢出血，那血腥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他抹了把嘴，死死盯着炉顶——黑雾里透出幽绿的光，像极了苏挽月眼睛里的树影。
“轰！”
丹炉盖“嗖”地飞上天花板，一颗鸽蛋大的丸子“啪”地落在林昭掌心。
那丹泛着幽绿的光，表面流转着细密的血丝，凑近能闻到甜腥的香气——像极了昨日他咬碎舌尖时的味道。
林昭的手在抖。
他刚要把丹收进玉盒，门外突然传来“砰”的踹门声。
“林昭！”赵虎的破锣嗓子炸响，“老子就说你这小杂种藏着歪门邪道——”他提着木棍冲进来，身后跟着缩头缩脑的李明，“把丹交出来，老子或许能留你条——”
话音戛然而止。
赵虎盯着林昭掌心的幽绿丹丸，喉结动了动：“这是……噬魂丹？”他突然露出狞笑，木棍往地上一杵，“正好，老子最近养的恶犬缺补药——”
林昭的手指悄悄扣住袖中的丹。
他抬头时，脸上挂着药童最常见的怯懦笑：“虎哥说笑了，这是钱老让我练手的废丹……”
“废丹？”赵虎一步跨过来，木棍尖挑起林昭的下巴，那粗糙的木棍触感带着一丝疼痛，他的唾沫星子喷在林昭脸上，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老子在丹房当杂役十年，会不认识噬魂丹的光？”他的唾沫星子喷在林昭脸上，“把丹交出来，否则老子现在就把你扔进蛇窟——”
“赵虎。”
清和的声音像春风卷着雪，瞬间冻住了丹房里的空气。
苏挽月的虚影立在丹炉旁，她本就淡的身形此刻更像团雾，可赵虎举着木棍的手却抖得像筛糠。
“你、你是……”他的额头沁出冷汗，“十年前谷主说丹房有……”
“我是这丹房的守灵。”苏挽月抬手，指尖的灵雾缠上赵虎的木棍，“你若再动他，我便让你尝尝，腐心草的怨气是什么滋味。”
赵虎的木棍“当啷”落地。
他倒退两步，撞翻了林昭的药篓，赤焰蜂毒的瓶子滚到李明脚边。
“走！”他扯着李明的衣领往外跑，到门口时扭头恶狠狠道，“林昭，你等着！等谷主去了外门，老子扒了你的皮——”
骂声随着关门声消失。
林昭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汗水湿透了衣衫，带着一股闷热的湿气，掌心的丹把皮肤烫出红印，那灼热的触感让他有些刺痛。
他转头看向苏挽月，却见她的虚影正在变淡，“小昭……”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赵虎说的谷主离谷……或许和系统提示的三日后袭击有关。”
林昭攥紧青铜残片。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雷——青蚨谷，怕是要容不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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