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风卷散时，林昭的话还在药园里嗡嗡回响。
那声音，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药园里轻轻拨弄着每一株草药的叶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最先动的是王二——那个总被赵虎踹倒在药堆里的瘦小子。
平日里，林昭总会趁赵虎不注意，悄悄塞给他一些治伤的草药，还会教他辨认药草的小窍门。
此刻，他攥着破布围裙的手在抖，那粗糙的布料摩挲着掌心，带来微微的刺痛感，却硬是往前挪了两步，喉咙里挤出个闷声：“林昭哥没偷火鳞草。”
“对！”
“我前日见赵头目自己往草囊里塞了株紫叶参！”
七八个药童跟着开了口，声音从战战兢兢到越来越响。
那声音如同冲破云层的阳光，逐渐驱散了药园里的阴霾。
几个月前还缩在墙角的小丫头甚至举起了手里的药锄，木柄撞在青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响在寂静的药园里回荡，好似一记警钟。“赵虎打人时，我数过他踢了林昭十七脚！”
赵虎的脸由白转青，他的脸色就像秋天里被霜打过的茄子，难看极了。
他身后的李明扯了扯他的袖子，张三的暗器囊在腰间晃得叮当作响——这两个跟了他三年的手下，此刻眼神都在飘。
“反了你们！”赵虎突然暴喝，那声音如炸雷般在药园上空响起，震得周围的草药都微微颤抖。
反手抽了李明一记耳光。
李明的嘴角立刻渗出血丝，那血丝顺着嘴角缓缓流下，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却不敢捂，只垂着头任血珠子砸在青石板上。
张三的手指在暗器囊口抠出了白印，终究没敢摸。
他的内心在挣扎，一方面是对赵虎的畏惧，另一方面是对林昭的一丝愧疚，毕竟林昭平日里对他们这些药童也不算太差。
林昭望着这一幕，喉结动了动。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七日他在系统空间里用幽冥草汁泡了七夜，那浓稠的草汁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又把《青蚨药典》里关于“人心”的那章翻了十遍。
他算到赵虎会急，算到药童们会怕，但没算到这些被踩进泥里的人，会因为他一句话就敢抬头。
“赵头目。”他摸了摸腰间的千机瓶，瓶身还带着体温，那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我要是现在喊大管事来评理......”
“你敢！”赵虎的瞳孔缩成针尖。
大管事最恨内斗，上回有杂役偷了半筐灵米，直接被扔进蛇窟喂了赤焰蝮。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酒窖听见的闲言——说林昭那日碰的幽冥草冒了蓝光，说他怀里的青铜片泛着幽光...
“走！”赵虎踹了脚地上的粥桶，粥渍溅到张三新纳的布鞋上，那粘稠的粥渍糊在鞋面上，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他扫了眼缩成一团的药童们，又恶狠狠瞪向林昭：“算你今日走运，明日卯时三刻，演武场见。”
人群炸开一片抽气声。
演武场是青蚨谷解决私怨的地方，往年有杂役在那被打断过三根肋骨。
林昭望着赵虎踉跄的背影，突然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明日”。
等赵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王二冲上来抓住林昭的袖子：“林昭哥，那家伙练过铁砂掌，你......”
“我有数。”林昭拍了拍他的手，目光扫过药园深处那株被藤蔓缠住的老梅树。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药架，脚下的药田泥土松软，每一步都能感受到泥土的湿润，慢慢朝着梅树走去。
树后有片阴影，他能闻到若有若无的木樨香——那是苏挽月的气息。
亥时三刻，林昭摸黑钻进药园。
“你来了。”苏挽月的声音从梅树里渗出，像是春风裹着晨露，那轻柔的声音仿佛带着丝丝的甜意。
树身缓缓裂开条缝，露出里面泛着幽光的树洞，那幽光如梦幻般闪烁，她的身影浮在半空，发间的九叶银饰随着呼吸轻颤，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林昭把白天的事说了，末了攥紧腰间的青铜片：“赵虎约我明日演武场见，我需要......”
“需要更稳的底气。”苏挽月抬手，指尖掠过他的手腕，那指尖的触碰如羽毛般轻柔。
一道绿光顺着血脉钻进他体内，林昭立刻闻到浓重的药香——是他这七日在系统空间种的幽冥草，此刻正顺着经脉往上窜，那药香浓郁得仿佛能让人窒息。
“这是‘灵脉引’。”她的指尖点在他丹田，“九叶冥灵树的枝桠能连通地脉，你明日站在演武场东侧那棵老槐树下，地脉里的生气会顺着树根涌进你体内。”
林昭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系统今早的提示：【抉择点 10，检测到因果线“地脉生机”，是否消耗5点抉择点推演？】他没犹豫地点了“是”，此刻苏挽月的话，正好印证了系统给出的模糊提示。
“还有这个。”苏挽月从袖中取出片柳叶，“含在舌下，赵虎的铁砂掌打在你身上，痛感会被柳叶里的麻痹草稀释七成。
但......“她的目光突然沉了沉，”你要记住，真正的底气不在这些。“
林昭望着她眼底流转的绿意，突然明白过来。
这七日他翻遍系统奖励的《百蛊生香录》，配了七瓶迷魂散、三瓶软骨粉，却忘了最关键的——赵虎怕的从来不是药粉，是他敢站出来的那股子劲。
“我明白。”他握紧了柳叶，“明日演武场，我要让所有人知道......”
“知道什么？”
树洞口突然传来动静。
林昭猛地转身，看见张三缩在月光里，手里的透骨钉在发光。
那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张三的内心十分挣扎，他知道自己不该做这件事，但又害怕赵虎的责罚。
他的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迟迟迈不出那一步。“赵头目说......”张三的声音在抖，“说要我今晚解决你。”
林昭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想起白日里张三总摸暗器囊的动作，想起系统下午突然弹出的提示：【风险值预警：21:00-23:00，药园东侧有杀劫】。
原来不是推演错误，是他算漏了赵虎等不及明日。
苏挽月的身影突然挡在他身前。
她抬手轻挥，梅树的藤蔓如活物般窜出，瞬间缠住张三的手腕。
那藤蔓缠绕的触感让张三觉得手腕一阵剧痛。
透骨钉当啷落地，张三的脸瞬间煞白：“你......你是......”
“带他去见赵虎。”林昭弯腰捡起透骨钉，指尖划过钉尖的倒刺，那尖锐的倒刺划破了指尖，带来一丝刺痛，“顺便告诉他，明日演武场，我会带着他派来的‘礼物’。”
后半夜的风裹着露水，那冰冷的露水打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
林昭站在药园边缘，望着张三被藤蔓拖走的方向，耳边响起苏挽月的声音：“明日卯时，我在老槐树下等你。”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片，又碰了碰腰间的千机瓶。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检测到关键抉择：明日演武场对决，选项生成中......】
月光漫过青蚨谷的飞檐，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那清脆的梆子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林昭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突然笑了——这一次，他不仅要赢，还要让所有人记住，那个站在老槐树下的小药童，究竟能走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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