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意识是被一阵刺痛拽回来的。
他首先察觉到鼻腔里涌进浓重的腐叶味，像百年老坟里翻出来的陈土，混着铁锈般的腥气直往肺里钻。
接着后颈传来火辣辣的灼痛，像是被什么利器划开了道口子，连带着太阳穴突突直跳。
“昭哥哥？”
清甜的声音裹着暖意拂过耳畔，林昭勉强睁开眼，便见苏挽月半跪在他身侧。
藤蔓编成的发绳散了几缕，额角沾着星点黑灰，正用温凉的指尖按住他后颈的伤口。
她的灵力裹着木灵特有的青草香渗进皮肤，刺痛顿时消了大半。
“我们……这是在哪？”林昭撑着地面坐起来，这才发现四周黑得离谱。
没有天光，没有星光，连呼吸带起的风里都泛着幽蓝的鬼火，像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
而正中央悬浮着一尊青铜棺椁，棺盖斜斜错开半尺，露出里面一团模糊的影子，像被雾气裹着的人形。
“系统提示：检测到‘幽冥核心’波动，是否尝试解析？”
机械音突然在识海炸响，林昭浑身一震。
他迅速扫过浮现在眼前的三个选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青铜残片——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选项①：尝试沟通棺中存在。
风险值标注着五星，气运增益显示“未知”，因果线里赫然写着“幽冥因果链”。
林昭眼皮跳了跳，想起前一刻被拽进裂缝时那个熟悉的声音，直觉这选项是刀尖上跳舞。
选项②：运转《幽冥九转诀》吸收死气增强自身。
风险值三星，但气运增益只有“小”，因果线标注“冥气反噬”。
他修炼的《幽冥九转诀》本就偏阴，此刻空间里的死气浓得化不开，贸然吸收怕是要被怨气侵蚀识海。
选项③：以万灵契约符为媒介，召唤低阶灵体探路（隐藏选项）。
风险值两星，气运增益“中等”，因果线空白。
林昭眼睛微亮——系统的隐藏选项向来藏着转机，他之前用契约符驯服过三只幽冥蝶，其中一只还留在系统空间温养。
“选三。”他念头刚落，掌心便浮起一道银光。
那是枚刻着蝶纹的契约符，随着灵力注入，一只巴掌大的幽蓝蝴蝶从符中飞出，翅膀上的鳞片泛着细碎的光，正是他温养的那只“小幽”。
小幽振翅飞向空间边缘，林昭的识海顿时与它产生了联系。
他能清晰感知到小幽飞过的每一寸空气：左边三寻处有团凝而不散的死气，右边五寻处温度骤降十度，正前方……
“叮——”
联系突然断开。
林昭瞳孔微缩，就见小幽在触到某片空气时突然炸成星芒，连点残片都没留下。
几乎同一时间，青铜棺椁里的影子动了。
“千年等待，终于等到你……”
声音像生锈的锁链在骨头上刮擦，林昭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更可怕的是，这句话刚落，他识海里突然涌入一幅画面：百年前的九幽之巅，浓云翻涌如墨，一名身披黑袍的男子站在云端，指尖凝聚的黑雾所过之处，人族修士的法袍碎裂，妖修的妖丹炸裂，鬼修的魂体消散——正是刚才那道模糊身影！
而在黑袍男子身侧，立着个穿青衫的男人。
他背对着画面，但腰间玉佩的纹路林昭再熟悉不过：半片青铜残片的复刻纹路，与他贴身带着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是父亲……”林昭喉间发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终于明白为何那声音如此熟悉——父亲的旧书里夹着张泛黄的画像，画中男子的眉眼与黑袍人有七分相似，而母亲的绣帕暗纹，正是青铜棺椁上的云雷纹。
“昭哥哥！”苏挽月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凉得反常，顺着藤蔓延伸的方向，林昭看见青铜棺椁下方有团扭曲的灵力，像条被踩住尾巴的蛇般扭曲蠕动。
“那是幽冥锁链，维持这方空间的核心。”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若能破坏它……”
林昭瞬间回神。
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枚血灵爆符——这是他用系统空间温养的赤焰花、腐心草炼制的，爆炸时能震碎三阶以下的灵力节点。
“你掩护我。”他将符纸塞进苏挽月手里，“用藤蔓裹着贴上去，别沾到死气。”
苏挽月点头，藤蔓如活物般窜出，裹着符纸避开棺椁周围的黑雾。
林昭则咬破指尖，在地面画出道青金色的困灵阵——这是他根据《万灵契约符》改良的，能短暂困住阴魂类存在。
就在符纸即将触到灵力节点的刹那，青铜棺椁轰然炸裂！
黑雾如沸腾的油锅般翻涌，一道黑影从中破出，速度快得林昭只来得及看清对方腰间挂着的半块青铜残片——与他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小友急着走？”黑影的声音里带着笑，却比冰锥还刺人。
他抬手一抓，林昭只觉胸口发闷，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
“爆！”苏挽月的轻喝几乎与林昭的低吼同时响起。
血灵爆符炸开的瞬间，空间剧烈震颤。
林昭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推着他和苏挽月往某个方向飞，耳边是黑雾撕裂的尖啸。
等他撞在坚硬的地面上时，入眼的是熟悉的青石板——他们竟被冲击波直接推出了幽冥裂隙！
“咳咳……”林昭捂着胸口坐起来，喉咙里泛着腥甜。
苏挽月趴在他身侧，藤蔓上还沾着焦黑的痕迹，却仍强撑着抬头看他：“昭哥哥，你……”
“我没事。”林昭想扯出个笑，可话音未落，胸口突然传来灼烧般的痛。
他慌忙掀开衣襟，就见青铜残片下的皮肤浮现出暗青色的纹路，形状竟与刚才那黑影腰间的残片完全吻合。
更诡异的是，他能清晰感知到体内有股熟悉的气息在游走——正是那幽冥教主残魂的！
“这是……”林昭的声音发颤。
他望着头顶重新聚拢的黑雾，忽然听见山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笑声，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像在识海深处回荡：“小友，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苏挽月担忧地抓住他的手，林昭却盯着自己泛青的手背，只觉后颈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他突然想起父母失踪前说过的话：“昭儿，若有一日你见到刻着‘幽’与‘冥’的残片……”
此刻，他终于看清自己残片背面的纹路——那不是什么普通花纹，分明是个“幽”字。
而方才那黑影的残片上，必然刻着“冥”。
山风卷起几片枯叶，打在林昭苍白的脸上。
他望着远处逐渐消散的黑雾，喉咙发紧。
体内那缕不属于他的气息，正随着心跳一下下撞击他的丹田，像在提醒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
“昭哥哥？”苏挽月的声音带着担忧。
林昭深吸口气，将残片按回心口。
他望着指尖未褪的青纹，眼神逐渐冷肃——不管这气息从何而来，不管那幽冥教主有什么算计，他林昭，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只是……
他摸了摸发烫的识海，那里还残留着父亲的影子。
百年前的“幽冥之乱”，父母的失踪，青铜残片的秘密，此刻像团乱麻缠在他心头。
而更让他不安的是，体内那缕气息，正在缓慢却坚定地，与他的灵脉相融。
“先回谷。”林昭扶着苏挽月站起来，“我需要查《青蚨药典》里的古籍，关于……幽冥残魂寄生的记载。”
苏挽月点头，藤蔓轻轻缠上他的手腕。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渐渐融进山谷的暮色里。
而在他们身后，幽冥裂隙的黑雾中，两道残片的纹路若隐若现，像两簇即将燃起的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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