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透墨汁的布，沉甸甸压在青蚨谷上方。
风从东南方悄悄涌来，带着一丝潮湿的草木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在鼻腔里翻搅。
林昭蹲在望星石后，指节抵着唇，望着山梁那团黑影钻进谷口的瞬间，喉结轻轻滚动——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一下，两下，和着夜风里若有若无的腐臭。
冷汗顺着腕间的黑纹滑落，黏腻地贴着手背，仿佛蛇鳞擦过皮肤。
“系统，定位。”他咬着后槽牙默念，腕间伪装的黑纹被冷汗浸得发黏。
“目标已进入毒雾感应网，距离您三百步，正沿药园西侧小径移动。”系统音这次没带电流，反而过于清晰，“是否启动警报？”
林昭摸向腰间挂着的青铜铃铛——这是和老张约好的暗号。
他盯着黑影在雾里拉出的细长影子，直到那影子擦过第七株赤焰草时，突然捏碎了铃铛。
清脆的铃音混着夜露坠下草叶的轻响，在药园里荡开，如同惊破寂静的晨钟。
西侧竹篱后，苏挽月的指尖刚抚过一片柳叶。
那片叶子瞬间泛起翡翠色的光，顺着灵脉游走，最后停在她发间——这是林昭的信号。
她垂眸看了眼掌心凝聚的淡绿光团，生命之息在指缝间流转如活物，嘴角却弯起清浅的笑：“小昭的饵，终于钓着鱼了。”
东侧药窖口，老张正往陶瓮里填最后一把蚀骨粉。
听见铃声的刹那，他佝偻的背突然绷直，像根被压弯多年的老竹猛地弹起。
布满药渍的手在腰间摸了摸，确认三个青瓷瓶还在——这是他偷藏了十年的“炼药手札”里的绝活儿，专克鬼修的腐骨散、迷魂砂、破妄丹，此刻正贴着他的皮肤发烫。
林昭的呼吸放得极轻。
他能听见黑影的脚步声了——不是踩在地上的实响，而是像破布擦过烂泥，每一步都黏着腐肉脱落的声响。
那东西经过第三块药田时，雾里突然炸开一声冷笑：“青蚨谷的护山大阵？百年前就能破，现在更不放在眼里。”
是人声，带着锈铁刮磨的刺响，像喉咙里卡着半块碎玉。
林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父亲留下的青铜残片在胸口灼得慌，他忽然想起十岁那年，有个穿玄色道袍的男人也说过类似的话——那天夜里，父母就是跟着那人走进了幽冥裂隙，再没回来。
“系统，选项。”他压着气，盯着黑影在雾里逐渐清晰的轮廓。
三行字浮现在识海：
①启用结界保护山谷（风险值65%，气运增益 5，消耗法则碎片×1）
②召唤幽冥蝶群干扰视野（风险值78%，气运增益 10，奖励万灵契约符×2）
③利用毒雾配合风向改变战场环境（隐藏选项，风险值92%，气运增益 20，奖励《幽冥九转诀》残卷×1）
林昭的瞳孔缩成针尖。
隐藏选项的气运增益是前两个的两倍，更重要的是——他抬头看了眼被夜雾笼罩的药园，风正从东南方向来。
“选三。”他低笑一声，指尖快速结印。
系统空间里，那株被温养了三个月的蚀骨香雾突然抖落所有花苞，香气顺着灵脉钻进山谷每道缝隙。
甜腻中夹杂着腥气，仿佛腐烂的花瓣在空气中飘散。
东南风卷着这股甜腻的腥气打了个旋儿，竟生生转了方向，往西北方的乱葬岗吹去。
黑影的脚步顿住了。
它抬起头，雾里露出半张脸——皮肤像泡烂的纸，左眼是个血窟窿，右眼泛着幽绿的光，“小辈，你动了风？”
“动风的是天，我不过借个力。”林昭从望星石后走出来，腕间黑纹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前辈不是来找血脉容器的吗？我在这儿。”
黑影的右眼突然爆出幽绿火焰。
它抬手一挥，林昭脚边的泥土瞬间裂开，爬出十数条黑虫——每条虫都长着人脸，正是他白天在药园发现的“腐心虫”。
“幽冥傀儡术。”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早就在系统里查过，这是百年前幽冥教派的禁术，用活人魂魄养虫，再用虫控尸。
可他没料到，对方竟能在青蚨谷的药田里藏这么多虫！
“小昭！”
苏挽月的声音像春溪破冰。
林昭抬头的瞬间，看见她发间柳叶化作千万道绿光，所过之处，腐心虫的人脸突然扭曲，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生命之息裹着清芬的草木香涌进他的鼻腔，刚才被虫毒侵蚀的喉咙立刻不疼了。
“老张！”林昭大喊一声。
东侧药窖口，老张的身影如鬼魅般窜出。
他扬手撒出三把药粉——第一把是腐骨散，遇鬼气即燃，在黑影脚边炸开一片蓝焰；第二把是迷魂砂，裹着苏挽月的生命之息，直往那血窟窿左眼钻；第三把最狠，是破妄丹的药渣，专破鬼修的幻身。
黑影的身形果然一滞。
它捂着左眼惨嚎：“你们敢伤我？我乃幽冥教……”
“魂灭尊者莫无生。”林昭打断它的话，从怀里摸出血灵爆符和万灵契约符，“百年前你在幽冥之乱里屠了三个灵村，用一千二百个孩童的魂魄养傀儡虫。我在《青蚨药典》里见过你的画像。”
符纸在掌心燃起幽蓝火焰。林昭咬开指尖，血珠滴在符上，“去！”
两道符光如利箭穿透黑雾。
血灵爆符炸开时，空气里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那是鬼修的魂体被震裂了；万灵契约符则引动山谷里的虫鸣，无数萤火虫般的光点儿涌来，缠在黑影身上，像根根细针扎进它的魂体。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讳？”莫无生的声音开始发颤，雾里的身形越来越淡，“不可能……当年化神境大能都杀不死我，你个练气期的小药童……”
林昭没答话。
他扯开领口，露出锁骨处的黑纹——那根本不是被侵蚀的血脉，而是用幽冥草汁、腐虫血和苏挽月给的灵露调的“引魂膏”。
此刻黑纹泛着诡异的红，顺着他的皮肤爬上脖颈，“你以为我在引你杀我？不，我在引你的魂进来。”
他运转《幽冥九转诀》第一层，体内灵气如沸水翻涌。
黑纹突然活了，像无数条小蛇钻进他的血管，又顺着指尖窜向莫无生——那是他用三天三夜调配的“魂引剂”，专门引鬼修的残魂入体。
莫无生终于慌了。
它试图逃，可苏挽月的生命之息已经封死了谷口，老张的毒雾正在缩小包围圈。
林昭能清晰感觉到那团阴寒的魂体撞进自己识海，他咬着牙，将灵气全部聚在眉心：“反噬！”
一声闷响。
莫无生的魂体在识海里炸开，林昭踉跄着扶住望星石，喉间涌出腥甜。
他抹去嘴角的血，抬头时正看见莫无生的真容——是个穿着玄色道袍的中年人，左脸刻着幽冥教的鬼面图腾，此刻正瞪着他，眼里的幽绿火焰渐渐熄灭。
“你以为你赢了吗？”莫无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真正的容器……已经觉醒了……”
他的身体开始崩解，每一片碎肉都化作黑雾，最后凝成一段记忆碎片，钻进林昭的识海——画面里是条幽黑的裂隙，裂隙前站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那人身形清瘦，肩头落着片柳叶，正缓缓抬起手，像是要接住从裂隙里涌出的什么东西。
“爹？”林昭脱口而出。
那道身影的轮廓，和他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重合了。
夜风突然大了。
苏挽月的手轻轻搭在他背上，生命之息涌进来，缓解了识海的刺痛。
老张也凑过来，递上一颗养魂丹：“小昭，这老鬼的话……”
“我知道。”林昭攥紧胸口的青铜残片，残片上的“幽”字正发烫，“系统，扫描记忆碎片。”
“检测到高阶因果线，需系统空间解析。”系统音难得带了点波动，“是否进入？”
林昭望着山谷外翻涌的黑雾，突然笑了。
他把养魂丹塞进嘴里，转身走向药园最深处的竹屋——那里有系统留给他的空间入口。
“进去。”他说。
竹屋的木门在身后吱呀关上。
林昭盘腿坐在系统空间的灵草圃中，面前悬浮着那团记忆碎片。
月光透过竹帘洒进来，照在他腕间逐渐淡去的黑纹上——这次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有什么东西，顺着血脉，爬进了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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