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子阳已在墨家旧宅的议事厅里转了三圈。
空气中还浮着淡淡的湿气,烛火在窗缝间微微摇曳,映得墙上竹简的影子也跟着晃动。
案上摆着各郡送来的竹简,最上面那卷是齐郡郡守的手书:“链网虽通政令,然粮商囤米、市侩压价,百姓仍受盘剥。”他的指尖划过竹简上斑驳的墨痕,喉结动了动——前日在咸阳宫看到的“91.7%满意度”,此刻倒成了刺进他心口的针。
纸面粗糙,带着些许木屑味,他仿佛能从字里行间嗅到百姓的叹息。
“权力下放若没有经济根基,终究是空中楼阁。”他突然停步,转身看向围坐的十三个核心节点负责人。
话音落下时,窗外传来一声悠远的钟鸣,像是回应。
这些人里有沛县的老吏、临淄的陶匠,还有巴蜀郡的盐商,此刻都直起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屋内静得连炭火噼啪声都听得真切,有人轻轻挪动脚踝,皮靴与地面摩擦出低沉的沙响。
“明日,咸阳城东市开汉币兑换点。”子阳从袖中抽出一卷帛书,展开时带起一阵风,“汉币锚定土地、粮食、劳力,一石米换一枚,一担柴换半枚。所有交易上链,实时清算,无通胀,不伪造。”
老陶匠先拍了案:“好!”木案震颤,茶碗里的水波泛起涟漪,“从前用铜钱,官府铸钱掺铅,咱们百姓哪分得清?”盐商却皱起眉:“可这汉币没铜没铁,凭啥信它?”
子阳指了指窗外——东方天际,华夏大鼎的轮廓已清晰可见。
青铜色的晨光洒落在檐角,远处传来鸡鸣犬吠,市井的声音开始苏醒。
“凭这鼎里的共识。”他的声音沉下来,“每一笔汉币交易,都会同步到全国节点。你在咸阳用汉币买米,齐郡的账本上立刻有记录,巴蜀的节点也能查。谁要篡改?全网弹窗骂死他。”
众人面面相觑,老吏突然笑出了声:“前日我那小孙子还说,链网里的字会‘跑’到别人的终端上,合着这汉币也是会‘跑’的钱?”满厅哄笑间,子阳的指节轻轻叩了叩案几——他知道,这些人听懂了。
笑声中夹杂着瓷器轻碰的脆响,和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交织成一片。
东市的布幡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时,子阳已经站在了兑换点前。
阳光穿过薄雾,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空气里飘来炊饼的麦香和柴火燃烧后的余温。
竹棚下支着三张案几,后面坐着三个链网学徒,每人面前摆着刻了“汉币”二字的青铜印模。
印模边缘微凉,摸上去有种金属特有的沉重感。
最前面的长队里,有挎着竹篮的农妇,有挑着柴担的樵夫,甚至还有几个穿着葛衣的士兵——他们腰间的箭囊里,还插着未干的晨露。
风吹过,带来一丝清冷的湿意。
“大郎,给俺换五枚!”第一个上前的是个黑脸汉子,肩上扛着半袋米。
稻谷的香气随着袋子的打开弥散开来。
学徒掀开米袋看了看,抓了把米在掌心搓了搓,点头道:“好米,五石,换五枚。”青铜印模落下,五枚泛着暖光的汉币“叮”地落进木盘。
触感温润,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
汉子捧起汉币,对着太阳照了照——币面刻着谷穗与鼎纹,背面是链网的符号,在光下泛着温润的青铜色。
阳光反射出一圈柔和的光晕。
“神了!”他突然拔高嗓门,“这币上的纹路,跟俺家那娃终端里的链网图一模一样!”围观的人群哄地围上来。
卖炊饼的老妇挤到最前面,把半筐炊饼往案上一放:“俺这饼子,按劳力算能换多少?”学徒翻出帛书里的折算表:“每担柴换半枚,你这筐饼算三斗麦的力,换两枚。”老妇接过汉币,转身就往隔壁肉摊跑:“老张头!俺用汉币买两斤肉!”
肉摊的老张头摸着汉币,笑得眯起眼:“这币不用数,终端上‘叮’一声就记好了,比数铜钱快十倍!”他操起刀割肉,血水滴在汉币上,又被他慌忙用袖子擦净,“可不敢弄脏了这神物。”肉香混着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
队列里的士兵突然哄闹起来。
子阳转头,见几个玄甲军挤到案前,为首的小旗官把腰间的钱袋往案上一倒——铜子儿骨碌碌滚了一地。
“军饷总被克扣,”他扯了扯嘴角,“听说汉币不坑人?”学徒数了数铜子儿,又查了查链网上的军饷记录:“您这月该得三十枚铜钱,按市价折米三石,换三枚汉币。”
小旗官捏着汉币,突然“唰”地敬了个军礼:“谢先生!俺娘上个月买布,被布商少找了五文钱,要是早有这汉币……”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转身时甲叶相撞,发出清脆的响。
风掠过铠甲,寒意入骨。
子阳望着涌动的人潮,喉间泛起一丝热意。
阳光落在脸上,温暖而真实。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链网终端,屏幕正不断刷新:“汉币流通量:一万枚……两万枚……五万枚……”晨雾散尽时,终端突然弹出金色弹窗:“汉币首日流通量突破十万枚!”光芒在屏幕上跳跃,如同心跳。
这弹窗不仅出现在子阳的终端上,也出现在咸阳宫的玉案前。
李斯捏着竹简的手微微发颤,竹简上是各节点同步过来的交易记录——从城东到城西,从粮铺到酒肆,汉币的流通轨迹像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将大秦的市井牢牢缠住。
殿外,风掠过宫墙,吹动帘幕,隐约传来远方市集的喧嚣。
“此币无铜无铁,却能凭链网立信用。”他抬头看向殿外,华夏大鼎的影子正爬上宫墙,“若任其蔓延,百姓只认汉币不认官钱,国库收税拿什么?”
此时的咸阳宫偏殿里,嬴政正将一枚汉币攥在掌心。
指尖感受到谷穗的棱角,硌得生疼,仿佛握住了某种不安的力量。
币上的谷穗纹路硌得他指腹生疼,龙袍下的手指节泛着青白。
“一个农夫出身的郡守,”他的声音像刮过青铜剑的风,“竟敢动朕的钱袋子。”
“陛下不妨顺势而为。”赵高佝偻着腰凑上来,嘴角的笑像条游走的蛇,“臣听说齐地有‘刀币’,楚地有‘蚁鼻钱’,陛下若铸‘龙币’,以大秦名义背书,强制军饷、官税用龙币……”
“龙币?”嬴政的目光突然亮了。
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映出一种深不见底的情绪。
他松开手,汉币“当啷”落在案上,滚到王贲脚边。
王贲弯腰拾起,铠甲上的鳞片在烛火下闪着冷光:“臣愿领三千玄甲军,监督龙币兑换。军中若有敢用汉币者,按违令论处!”
“好!”嬴政一拍案几,震得烛火摇晃,“传朕诏令:工匠连夜铸龙币,首批发往三辅郡试点。凡朝廷采购、军队俸禄,皆须用龙币!”
殿外的更鼓敲过三更时,子阳站在华夏大鼎前。
夜风裹挟着细雨,打在鼎身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鼎身的青铜纹路里,数据流像活物般游走,终端上不断跳出新的提示:“龙币铸造进度:10%……20%……”他望着远处咸阳宫的灯火,夜风掀起衣摆,有冰凉的东西落进后颈——是雨,还是即将到来的风暴?
“先生,该回了。”随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而稳重。
子阳摸了摸鼎身,青铜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某种古老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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