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四刻，咸阳宫最深处的暗殿里，青铜烛台的火光被密不透风的殿门截断，只余几点幽蓝鬼火般的光斑落在嬴政腰间的玉璏上。
他指尖扣着案几上的虎符，骨节泛白，案头摊开的帛书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那是影卫呈上来的链网最新动向，“身份链”三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首领。”嬴政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青铜剑。
暗门无声滑开，玄色劲装的影卫首领单膝点地，面巾下的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腰间的鱼肠剑鞘与地砖相碰，发出极轻的脆响——这是影卫特有的暗号，确认殿内无窃听机关。
“朕要你潜入链网核心。”嬴政的拇指摩挲着虎符上的错金纹路，“找到子阳的弱点。”他忽然抬头，目光如刀，“不是破坏，是渗透。朕要知道，那个姓子的到底在怕什么。”
影卫首领喉结动了动：“链网中枢有墨家机关守护，外围节点又设了身份验证……”
“所以才要你去。”嬴政的指节重重叩在案上，震得烛火晃了晃，“朕给你三天时间，带三十个影卫精锐。记住，一旦暴露，立刻自裁。”
“遵旨。”影卫首领伏地叩首，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青砖，再抬头时，人已消失在暗门后。
同一时刻，链网中枢的青铜灯树将子阳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站在华夏大鼎前，鼎身的云雷纹在终端光屏的映照下泛着幽光，指尖在悬浮的数据流里划出一道银线：“看这里。”
荆天明凑过来，少年人身上还带着墨家工坊的铜锈味：“访问频率突然涨到每秒三百次？这不可能是普通百姓……”
“他们来了。”子阳的声音很轻，却像敲在青铜上的槌子，“从陇西到齐地的隐藏节点，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青铜机关群，那些刻着“墨”字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启动链盾-深度监控模块。”
荆天明的眼睛亮起来：“这是你上个月偷偷改良的那个？能识别跨区域异常连接的……”
“没错。”子阳调出监控界面，数据流里突然跳出几十个红点，“他们以为用分散节点就能藏住尾巴，却不知道每个节点的算力波动都像指纹——”他指尖轻点，红点全部连成一张细网，“看，中心点在咸阳宫偏殿。”
殿外的更夫敲过三更，梆子声混着风声灌进窗棂。
子阳伸手接住一片被风吹进来的银杏叶，叶脉上还凝着夜露：“该给他们准备个欢迎仪式了。”
“全民监察？”荆天明咧嘴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让全天下人都看看，谁在偷偷动链网的奶酪。”
子时三刻，影卫副首领阿九将最后一根细如发丝的铜丝插进链网终端的接口。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他第十三次执行潜入任务，却第一次觉得掌心沁汗。
“连接成功。”他压低声音，对着袖中竹管说了句暗语。
话音未落，终端光屏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
阿九本能地后退半步，撞翻了身后的陶瓮，脆响在空荡的民宅里格外刺耳。
光屏上跳出猩红弹窗：“检测到未授权访问，请全体节点协助验证。”
“什么？”阿九的手刚要去拔铜丝，窗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敲门声。
“老张头！你家终端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李娘子！快看看你家娃的终端，说有可疑访问要验证！”
“王屠户！把你家那杆秤拿来，咱得帮着验验这是好人还是歹人！”
阿九透过窗纸的破洞往外看，月光下站着七八个举着火把的百姓，有人扛着锄头，有人拎着菜刀，连隔壁卖胡饼的老周都攥着擀面杖，面团还粘在他袖口。
“谁在连链网？”老周的大嗓门震得窗棂直晃，“让他出来！咱百姓说了才算！”
阿九的后背贴上冰冷的土墙，这才发现终端光屏不知何时切换成了直播界面——他的脸正被拍得清清楚楚，下方滚动着“是否可信”的投票条，红色“否”的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
“切断连接！快！”他扯断铜丝，终端立刻发出蜂鸣，“操作已记录”的提示音像催命符般响个不停。
同一时间，链网中枢的青铜灯树突然爆出清脆的“叮”声。
子阳盯着终端上的“证据链”模块，三十七个影卫的潜入路径正以金色光轨的形式被永久保存：“他们切断得倒是快，可惜晚了一步——所有操作记录都上链了，改不了。”
荆天明凑近看，光轨末端赫然标着“咸阳宫暗殿甲字三号房”：“这……这是影卫的老巢？”
“不止。”子阳调出另一个界面，“每个节点的IP都对应着具体的人，连他们穿什么鞋、身上有什么味道都记下来了——墨家的机关可不光能记录数字。”他指节抵着下巴，嘴角勾出极淡的笑，“嬴政大概没想到，他派来的影卫，成了链网最好的宣传。”
咸阳宫宣室殿里，嬴政捏着影卫首领呈上来的密报，指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在帛书上，晕开一片暗红。
“三十个人，全暴露？”他的声音发颤，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鹤，“连潜入路径都被百姓看了个清清楚楚？”
李斯跪在阶下，广袖垂地：“陛下，臣今日在市集听百姓说，‘链网能抓刺客，比官府还灵’。”他抬头，目光灼灼，“此消彼长，百姓对链网的信任……”
“够了！”嬴政挥手打翻案上的酒樽，青铜酒壶滚落在李斯脚边，“那赵高，你又有什么说辞？”
赵高低着眉，指尖摩挲着袖中玉扳指：“陛下不妨假意接受链网治理。”他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先让子阳放松警惕，再在链网里安插自己人……”
嬴政的手指突然顿住。
他望着殿外的月光，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好个假意接受。”他抓起案头的玉玺，重重按在李斯呈上来的竹简上，“明日早朝，寡人就宣布试行链网治理。”
次日清晨，链网终端的弹窗准时炸响。
子阳站在华夏大鼎前，看着“皇帝已申请加入链网共识体系”的提示，指尖轻轻抚过鼎身新刻的“智能合约”纹路。
“这是他的新棋局。”他对荆天明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但他不知道，链网的规则从来不是由某个人定的。”他按下终端，“启动链盾-智能合约模块，设定帝王权限仅限象征意义，不得干预核心决策。”
同一时刻，咸阳宫御书房里，嬴政盯着终端上跳出的“共识限制条款”，突然觉得手里的玉玺烫得惊人。
他望着殿外渐亮的天色，第一次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恐惧。
晨雾未散时，咸阳街头的差役扛着告示牌匆匆走过。
有早起的百姓凑过去看，只见告示最上方写着“自即日起”四个大字，墨迹未干，在晨风中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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