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的桂花香裹着炊烟飘进巷口时，第一声惊呼炸响在郢都街头。
“快看！天上的光！”卖米的老阿公踮着脚，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半空中悬浮着淡金色的光幕，链网特有的嗡鸣声里，一行墨色小字缓缓展开：「是否废除汉币？全民公投选项已开启。同意/反对，投票截止酉时三刻。」
茶棚里的酒盏“当啷”落地，清脆的回音在空气中震颤。
春申君遗族的黄九皋“唰”地站起身，玄色深衣扫过案几上的残茶，溅湿了旁边老书生的衣袖。
他腰间的玉璜撞在木柱上，发出清越的金属撞击声：“天可怜见！我黄家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话音未落，他已抄起案头的竹简，冲出门去，竹片边缘刮过门框，留下道白痕，仿佛一道割裂旧日沉默的伤口。
阳光从云层缝隙洒下，映出他高举竹简的身影，影子斜斜地拉长在地上。
他站在茶棚前的石墩上，举着竹简的手在发抖，声音却如雷贯耳：“汉币是秦人的锁链！当年先王治楚时，龙币通行，米粮平价，哪像现在——”他突然提高声调，“前日我家佃户去市集，用汉币买盐，竟比去年贵了两成！这是秦人在吸咱们的血啊！”
几个跟着他来的家仆立刻起哄，往人群里塞着写满“废汉币，复龙币”的帛书。
帛书粗糙的丝质触感与百姓们掌心的老茧摩擦，带来一阵窸窣声。
有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接过帛书，犹豫着问：“可我前日卖布，用汉币换的粮票，倒是比以前方便......”
“方便？”黄九皋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指尖传来温热的皮肤温度和细微的挣扎。
“那是秦人用小恩小惠骗你们！等汉币占了市面，你们子孙后代都得给咸阳当牛做马！”他的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直跳，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嘶嘶作响。
与此同时，城南的破庙后，王绾派来的使者正往几个游手好闲的青壮手里塞金饼。
“这是王相的心意。”使者压低声音，鼠须在唇角抖动，手指间金饼的凉滑质感在他们掌心传递，“等会公投，你们就跟着喊‘废汉币’，喊得响的，每人再赏五枚。”为首的青壮捏了捏金饼，眯眼笑了：“得嘞！咱们这就去西市闹去！”
消息比风传得还快。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郢都城墙时，荆天明的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他策马冲进咸阳子阳宅邸的后门，马蹄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雨般的响，缰绳勒得手心发红：“子阳先生！楚地公投提前启动了！春申君遗族带头煽风点火，王绾的人在买通流民造势！”
正在青铜鼎前查看数据流的子阳指尖一顿。
鼎身流转的光幕里，楚地节点的绿色数据正被大片红色覆盖——那是反对汉币的投票在疯涨。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指节泛白，又慢慢松开。
“他们急了。”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冰碴子，“怕链网真在楚地扎了根，断了旧贵族的活路。”
鼎身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
子阳抬头看向光幕，楚地节点的异常波动像条扭曲的蛇，在数据流里游窜。
他伸出手，指尖触到光幕的瞬间，腕间的链网终端亮起幽蓝的光。
“天明，把楚地近三月的交易记录调出来。”他的声音平稳得像深潭，“劳动积分、社区贡献值、信用评级......全部加权。”
荆天明快步走到鼎旁，指尖在光幕上翻飞。
当“社会贡献值权重机制”的字样浮起时，子阳的拇指重重按下确认键。
鼎鸣再次炸响，比之前更清亮三分。
楚地的天空中，公投光幕突然泛起涟漪，一行新字浮现：「检测到异常投票波动，启动社会贡献值加权机制。过去三月积极参与社区建设、劳动记录良好者，投票权重提升一倍。」
郢都街头，扛着锄头刚从田里回来的陈阿牛正蹲在茶棚前挠头。
他裤脚沾着泥，手心里还攥着今早卖菜得的汉币，硬币边缘有些磨损，摸起来略显粗糙。
“阿牛哥！”隔壁豆腐坊的巧娘跑过来，额角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脸颊因奔跑而微微泛红，“快投票！我阿爹说，咱们这些天天干活的，票更管用！”
陈阿牛愣住，抬头看向光幕。
他想起上个月帮里正修水渠，链网奖励的贡献值；想起前两日替生病的王伯送菜，信用评级涨了两颗星。
粗糙的手指颤巍巍抬起，点向“反对”。
同一时刻，黄九皋正扯着嗓子喊：“都投同意！投同意——”话音突然卡住。
他看见刚才还跟着起哄的几个汉子，此刻正缩在人群里，眼神躲闪。
有个年轻媳妇抱着孩子挤过来，大声道：“我家男人在织坊干活，每月用汉币换的粮票够吃，凭啥废？”
“就是！”卖鱼的老吴挤到前面，腰间的鱼篓晃得“哗啦”响，鳞片簌簌掉落，“我上个月用汉币贷了钱修船，链网当天就批了，比以前找贵族借钱快十倍！”
黄九皋的脸白了。
他盯着光幕上的数字，反对票的百分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70%、80%、87.6%！
“怎么会......”他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茶棚的桌子，茶碗碎在脚边，瓷片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们明明都是些泥腿子......”
酉时三刻，光幕准时熄灭。
楚地的天空响起链网特有的清越长鸣，所有终端同时弹出结果：「保留汉币：87.6%；废除汉币：12.4%。本次公投结果由全民共识确认，即刻生效。」
街道上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陈阿牛把草帽抛向天空，巧娘举着豆腐坊的木牌跳起来，老吴拍着鱼篓大笑，震得鳞片簌簌掉落。
黄九皋瘫坐在碎碗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家仆们灰溜溜地收拾帛书，连滚带爬地跑远。
咸阳宫的龙纹玉案上，青铜酒樽“砰”地炸裂。
嬴政攥着碎裂的玉杯，指缝里渗出血珠，滴在竹简上，晕开一片暗红。
“87.6%？”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剑，“那些泥腿子也配左右大秦的法度？”
赵高跪伏在阶下，眼角的皱纹里浮着阴笑。
他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的玉珏，发出细碎的响：“陛下，链网的根基在人。若没了那些维护它的人......”
嬴政猛地抬头，目光如刀：“你是说......”
“荆天明。”赵高压低声音，“那小子是墨家后裔，替子阳管着楚地的链网节点。若他死了，楚地的链网至少得乱三个月。”
月光爬上楚地的城墙时，荆天明正沿着青石板路巡查。
他腰间的链网终端发出柔和的光，映得脸上的刀疤忽明忽暗。
秋风吹过，带起几片梧桐叶，落在他脚边，沙沙作响。
突然，他顿住脚步。
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又来了。
他手按终端，缓缓转身。
巷口的阴影里，一道黑影闪过。
月光照亮半张脸：眉骨高挺，左眼角有道箭疤，正是赵高最器重的死士燕无名。
荆天明的指尖在终端上快速划动。
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检测到未注册生物入侵！位置：楚都南巷丙字号。」
同一时刻，咸阳子阳的宅邸里，青铜鼎发出急促的蜂鸣。
光幕上跳出醒目的红色警告：「链网守护者荆天明面临威胁。」
子阳盯着光幕，眼底翻涌着暗潮。
他伸手按住鼎身，掌心能感受到链网的震颤，像头被激怒的兽。
“终于要动手了么......”他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藏着刀锋般的冷硬。
窗外，夜风吹动纱帘，漏进半缕月光，落在鼎身上，映出“华夏”二字的纹路，泛着幽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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