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顾辰骑在一匹温顺的军马上，紧跟在萧景琰身后。夜空中飘着雪花，能见度极低。萧景琰一身黑甲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记住，“出发前萧景琰低声对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超过三步距离。“
顾辰点点头，心跳如鼓。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亲历古代战场。更没想到的是，保护他的人竟是史书上那个杀人如麻的暴君。
军队悄无声息地行进在雪夜中。顾辰看着萧景琰挺拔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历史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
北燕轻骑果然如斥候所言，正在偷袭粮草营的路上。萧景琰的军队在一条狭窄的山谷设下埋伏，静候敌军入瓮。
顾辰蹲在一块巨石后面，冻得牙齿打颤。他穿着士兵临时找给他的皮甲，显得格格不入。萧景琰就站在他身旁，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注视着山谷入口。
“冷？“萧景琰突然低声问，眼睛仍盯着前方。
顾辰惊讶于他竟然注意到这种细节：“有点。“
萧景琰解下自己的黑色大氅扔给顾辰：“穿上。你死了对我没好处。“
顾辰接过还带着体温的大氅，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暖流。他刚披上，就听见萧景琰低声警告：“来了。“
远处传来马蹄声，渐渐清晰。顾辰屏住呼吸，看到一队骑兵缓缓进入山谷。月光下，他们铠甲上的北燕徽记清晰可见。
萧景琰举起右手，所有士兵都绷紧了神经。当北燕军完全进入伏击圈时，他的手猛地挥下。
“放箭！“
箭雨如蝗虫般从两侧山崖倾泻而下，北燕军顿时大乱。惨叫声中，萧景琰拔出龙渊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杀！“
埋伏的南梁军如潮水般涌出。顾辰紧跟在萧景琰身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古代战争的残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一支流箭突然朝顾辰面门射来，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千钧一发之际，萧景琰的剑光一闪，箭矢被精准地劈成两段。
“发什么呆！“萧景琰厉声喝道，“跟紧我！“
顾辰回过神来，急忙跟上。萧景琰在战场上宛如杀神，龙渊剑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但奇怪的是，顾辰注意到他从不补刀，只是让敌人失去战斗力就转向下一个目标。
这与史书上描述的“嗜杀成性“似乎不太相符。
战斗进行得很快。北燕军措手不及，很快溃不成军。就在南梁军即将大获全胜时，顾辰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不对...“他环顾四周，战场上的细节在脑海中飞速拼凑——北燕轻骑人数太少，更像是诱饵...
“殿下！“顾辰一把拉住萧景琰的手臂，“这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主力可能正在攻打我们大营！“
萧景琰眼神一凛，立刻明白了顾辰的意思。他高声下令：“赵将军，清理战场！亲卫队，随我速回大营！“
回程的路上，萧景琰和顾辰共乘一骑。顾辰坐在前面，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人胸膛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你怎么看出来的？“萧景琰在他耳边问，呼出的热气拂过顾辰的耳廓。
顾辰强自镇定：“北燕军太容易上当了。而且...历史上...呃，根据我的分析，他们常用这种战术。“
实际上，顾辰记得《南梁史》中记载过这场战役——北燕佯攻粮草营，实则是为了引开守军，主力则直捣黄龙。历史上萧景琰识破得晚了一步，大营损失惨重。
这一次，他们赶回得及时。北燕主力刚刚开始进攻大营，就被萧景琰的亲卫队从侧翼突袭，伤亡惨重，仓皇撤退。
战后，顾辰在伤兵营帮忙到深夜。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萧景琰分配给他的小帐时，发现里面亮着灯。
掀开帐帘，萧景琰正坐在他的榻上，就着油灯批阅军报。听到动静，他头也不抬地说：“你迟了。“
顾辰愣在门口：“殿下怎么在这里？“
“手臂需要换药。“萧景琰这才抬起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顾辰这才注意到案几上放着干净的布条和药膏。他连忙走过去检查萧景琰的伤口。战斗的激烈让伤口有些开裂，但好在没有感染的迹象。
“你应该好好休息。“顾辰一边小心地换药一边说，“伤口再裂开会很麻烦。“
萧景琰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看着顾辰的动作。换完药后，他突然说：“你今天救了大营。“
顾辰摇摇头：“只是...合理的推测。“
“不。“萧景琰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你救了数百人的性命。包括...“他顿了顿，“我的。“
烛光下，萧景琰的侧脸线条比白日柔和许多，长睫毛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顾辰突然意识到，这位未来暴君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肩负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担。
“为什么史书称你为暴君？“话一出口，顾辰就后悔了自己的冒失。
出乎意料的是，萧景琰没有发怒，只是冷笑一声：“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顾辰，“或许，你能改变这一点。“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顾辰一人坐在榻上，思绪万千。
接下来的日子，顾辰在军中的地位悄然改变。将士们不再用怀疑的眼光看他，而是带着几分敬意称他“顾先生“。萧景琰也开始频繁召见他商议军事，有时甚至会在深夜将他叫去，两人对着沙盘讨论到天明。
这天傍晚，顾辰正在整理自己记录的军营医疗方法，一名亲兵匆匆赶来：“顾先生，殿下请您立刻去藏书帐。“
“藏书帐？“顾辰疑惑地问。他不知道军营里还有这种地方。
亲兵带他来到一座位于军营边缘的大帐，外观与其他营帐无异，但进去后顾辰惊讶地发现里面摆满了书架，上面整齐地陈列着竹简、帛书甚至一些纸质书籍。
萧景琰站在中央的书案前，面前摊开一本古籍。听到动静，他抬起头：“过来看看这个。“
顾辰走近，发现那是一本极为古老的典籍，纸张已经泛黄。书页上画着一个复杂的符号，正是他和萧景琰手上那个伤痕的形状。
“这是...“顾辰心跳加速。
“《天命录》，“萧景琰的声音低沉，“记载了历代'异星'降临的故事。“
顾辰仔细阅读书页上的文字，越看越心惊。书中记载，每隔千年会有一个“异星之人“降临，改变天下大势。而识别他们的标志，就是手上那个特殊的符号。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顾辰猛地抬头。
萧景琰的目光深不可测：“我一直在等。“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萧景琰皱眉：“紧急集合。“
两人匆匆赶到校场，只见将士们已经列队完毕。赵将军上前报告：“殿下，京城急使！“
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跪在萧景琰面前，双手呈上一封火漆密信：“靖王殿下，皇上...皇上病重！“
顾辰心头一震。这正是他一个月前预言的事情！
萧景琰面无表情地拆开信，快速浏览后，眼神变得锐利如刀：“传令下去，全军拔营，明日启程回京！“
将领们领命而去，只有顾辰被留了下来。萧景琰将信递给他：“你怎么看？“
顾辰读完信，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信中称梁武帝突然病重，太子急召各皇子回京。但根据历史记载，这实际上是太子设下的陷阱，意图除掉对他有威胁的皇子们，尤其是战功赫赫的萧景琰。
“是陷阱。“顾辰直言不讳，“太子想除掉你。“
萧景琰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如此。“他转身望向京城方向，声音冷得像冰，“那就看看，到底是谁除掉谁。“
顾辰突然意识到，历史的车轮正在他面前转动。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萧景琰将按照史书记载的那样，血洗皇宫，踏着兄弟的尸骨登上皇位，成为那个后世闻名的暴君。
但现在的萧景琰，真的只是一个冷血无情的野心家吗？顾辰看着身旁这个深夜批阅军报、关心士兵生死、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穿越者的年轻皇子，心中第一次对历史记载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殿下，“顾辰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如果...如果有另一种方式...“
萧景琰转过头，黑眸如深渊：“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