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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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辰很激动,他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像是要冲破肋骨的束缚,因为他觉得自己来到了向往已久的大明,而且自己的身份设定的还是个王爷。

他提了提裤腰带,劣质皮带扣发出“咔嗒“的响声,穿着一双鞋底已经开胶的高仿阿迪,加褪色起球的破烂外套,像只斗胜的公鸡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向前走。他每走一步,鞋底沾着的枯叶就发出“沙沙“的抗议声。

嘴里还念叨着:“我得儿意的笑,又得意儿的笑。“荒腔走板的调子惊飞了树梢的麻雀。

约莫半个时辰,夜辰已经不唱歌了,喉咙干得像是塞了一把沙子,因为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此刻夜辰已经口干舌燥,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血珠,心里碎碎念着牛头马面两个王八犊子,就不能把他投在一个靠近居民区的地方,这狗日的怎么走了半天连个鬼都没有。他泄愤似的踢飞一块石子,惊起草丛里几只蚱蜢。

不过想到自己以后衣食无忧,桃花遍地,眼前仿佛浮现出满桌珍馐和环肥燕瘦的美人,就又情不自禁地乐呵起来,干裂的嘴角扯出一个傻笑,咬咬牙,坚持着向选中的方向努力走着,终于在看到了那棵做过记号的歪脖子树绕回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夜辰两眼一闭,像截枯木般直挺挺地昏迷了过去。

半空不时有乌鸦在盘旋,它们漆黑的眼珠倒映着地上这个奇怪的短发少年。

约莫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地面传来细微的震颤,一阵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一辆车辕上雕着暗纹的古朴马车遥遥出现在视野中向此次奔袭而来,马车边上护卫着七位黑骑,他们胯下的战马喷着白气,铁蹄踏碎沿途的碎石,面上清一色戴着黑色青铜面具,面具上狰狞的兽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只留两只眼睛不停在探察四周,其都身着玄黑甲,甲胄雕刻盘龙云纹。每片甲叶随着马背起伏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手持重剑,剑穗上凝结着暗红的血块,仔细观察才能发现在甲胄间隙以及剑柄仍有鲜血尚未擦净。那些血迹已经氧化成诡异的紫黑色。

再观车内,一个发髻间斜插金凤步摇的气质极佳的熟妇怀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娃,孩子细软的发丝用红绳扎成总角,他正抱着一个边缘已经磨出包浆的竹简,小手肉乎乎的指节在竹简上挨个念着,原来在吃力地认字。

边上妇人涂着丹蔻的纤指看着娃娃每读对一个字都夸了声好给予勉励,眼角挤出几道温柔的细纹,但是脸上的忧愁却也遮挡不住。她时不时掀开车窗帘子张望,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窗框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妇人右前方靠近马车门口的位置,帘子后方,端坐着一个年约二八的女子,她交叠的双手如羊脂玉般莹润,脸上蒙着白色轻纱,纱质轻薄得能隐约看见挺翘的鼻梁轮廓,看不清容貌,似乎在闭目养神。她腰间悬着的玉佩随着马车颠簸轻轻摇晃车内除了小男娃的念字声只有外面的马蹄声在响。

在男孩读完竹简上一篇文章后,妇人抬起头金步摇的流苏随之晃动对着蒙面女子说道:“蓉姑娘,这已经是第四波杀手了,他还是不愿意放我们娘两离开。“

叫蓉姑娘的女子如杜鹃般悦耳好听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声线清冷却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夫人不必担心,有我们墨家在,一定可以护您和小公子周全。“

美貌妇人轻轻摇了摇头,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喃喃道:“夫君用他的命换来我跟卿儿的生路,本应陪他一起共赴黄泉,本就苟活于世,如今诺大的秦家只有卿儿这一条血脉了,如若不能看到卿儿安全抵达,到了黄泉也没面目去见夫君了。“说着用帕子按了按发红的眼角。

叫蓉姑娘的女子正要说些安慰的话语,忽然耳尖微动,“吁......“马车骤然一停。

“夫人,蓉姑娘,前方道路上有一少年,衣衫怪异横在路中,似乎......昏睡了过去“一位头盔上插着红色翎羽的玄甲护卫头领打马前来汇报。他说话时面具下的呼吸喷出白雾。

女子利落地掀开帘子,手上不忘拿起边上的剑剑鞘上缠着的鲛绡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走跃下马车。

快速来到夜辰面前,靴尖踢到一块石子,骨碌碌滚到夜辰脸旁,柳叶似的眉毛一蹙看向地上的夜辰。她俯身时面纱拂过夜辰的脸颊,带着淡淡的沉香气。

心中感到确实怪异,这少年露出的手腕白皙细腻,一看就不是干粗活的人,一头短发不说,就连衣服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过此时此刻乃多事之秋,不应多生是非,念及此处,她随即决定拔剑把夜辰一了百了。剑刃出鞘时带起一道寒光。

当剑拔了一半,只见这个昏迷的人嘴里突然念叨着,“不要啊大哥!!“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把女子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地后撤半步,剑尖在空中划出半个银弧。

原来夜辰昏迷后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莺莺燕燕,许多白花花的大腿,肌肤细腻得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还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水晶肘子泛着诱人的油光,正当夜辰梦里要上下其手之时。

突然眼前的女子变成了可恶的房东,房东左手拿着蒲扇,扇面上沾着可疑的油渍,右手抵住夜辰的肩膀,只见他张口露出长期抽烟熏黑的大黄牙就是一句“该交房租了,加上批发的卫生巾三箱,一共三千零五十块钱。“烟臭混合着口臭扑面而来

吓得夜辰一哆嗦,直接喊出了不要啊大哥这句话,随即梦碎了也醒了,殊不知自己已经在鬼门关又走了一圈,差点儿一命呜呼。

夜辰睁开眼的一刹那就见到一个女子站在自己面前,逆光中她的轮廓镀着一层金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身边还有四五个像铁塔般黑甲大汉对自己虎视眈眈。他们面具下的呼吸声沉重如野兽

有没有搞错,天见可怜,终于见到活人了,但是好像对自己不太友好的样子,难道自己之前的身份角色在这个时代是懦弱无能的设定吗。夜辰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破烂T恤。

念及此处,夜辰嘴里一阵苦涩,有没有搞错,这剧情也太老套了吧,俗,俗不可耐。他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闻到指尖沾染的泥土腥气

正当夜辰胡思乱想之际,“你是何人,在此有何贵干,怎么无故横睡路中?“蓉姑娘抱着剑问道。她说话时面纱微微起伏,隐约可见精致的下颌线条

周边黑甲大汉跟排练过似的统一“唰“地抽出了各自的重剑指着夜辰,七把剑组成一个寒光凛冽的死亡牢笼,剑身好像泛过寒光。阳光在剑刃上折射出刺目的光斑

“啊,我......我......小弟初来乍到,请多多关照“夜辰灵机一动。他举起双手时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几道新鲜的擦伤心里嘟囔着,我怎么知道我是谁,我来自哪,我要干啥。这种灵魂三问还真的是永垂不朽啊,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好吗。

只见女子眉毛一拧,眉心挤出个小小的川字,觉得这是个小贼,还是直接杀了完事,也别耽误赶路比较好。想到这里就欲拔剑斩落。她握剑的手指收紧,骨节泛白。

夜辰一看状况不对就是再傻也反应过来这些人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再环顾四周,一看荒无人烟,鸟不拉屎,跑都不知道往哪里跑,两条腿能跑过骑马的六条嘛!他感觉膀胱一阵发紧

连忙摆手解释道:“我叫夜辰,黑夜的夜,星辰的辰,按道理来说我的身份应该是位王爷,只是......“说话太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起来

夜辰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边的一位体型如熊罴的大汉打断:“胡说,咱们哪有夜姓的王爷!“旋即抱拳低头对着女子嗡声说道:“蓉姑娘,依在下所观,这厮来历不明,身着奇装异服,定是那位派来的刺客,不如直接杀了作罢。“他说话时面具下传出沉闷的回音

女子沉默......面纱下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然后对着夜辰冷冷问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如实回答,否则......“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手腕一抖,剑尖在空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夜辰欲哭无泪,感觉后背的衣料已经湿透,我哪里知道我是哪位王爷,出门在外身份不都是自己给的吗,况且这身份还是来自地府认证,难道我跟你们实话实说你们就会相信吗!我的天爷啊!OMG!他在心里疯狂吐槽。

垂头沉声说道:“姑娘明鉴!非是在下不愿讲明身份来历,实际即便在下讲述,你们也无法信服。”

“若姑娘不信,可看我身上'火燧'——此物取火无需火石。“夜辰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防风打火机递了过去,周边军士立刻围得更加紧凑,大汉嘴里喊着:“蓉姑娘且小心!“

蓉姑娘见状取过打火机,在夜辰的示意下,略带期待的目光中按下了打火机,“喀哒“一道蓝色细长火焰旋即喷发出来,饶是见多识广的蓉姑娘也是被惊讶到了,竟有如此巧夺天工之物,与我墨家机关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是并未有所表露,周边的军士也看着其手中能生火的精巧玩意儿,低声窃语起来。

女子半晌没说话,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打火机,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她站姿笔挺如青松,面纱边缘绣着的暗纹银线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她在想他说话的可信度,熟不知夜辰也在偷偷打量着她。心里直想,眼前这个被称作蓉姑娘美女说话冷冰冰的戴着面纱,但是眼睛还真是好看,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像是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身材也不错,束腰的皮革腰封将她的身形勾勒得英气逼人,放在二十一世纪,妥妥明星是跑不掉的。

“你识字吗?“女子好听的声音像碎玉撞在银盘上打断了夜辰。

“会一点点吧,这要取决于这个字难不难。“夜辰想了想,秦朝的文字应该还是能看懂的认真地回答道。

周边的士兵都扯了扯嘴角,职业道德使他们辛苦地憋着笑,这尼玛人才啊,比我们大老粗说话就是有水平。其中有个年轻士兵憋得满脸通红,头盔下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女子带着面纱,唯一露出的眉眼间看不出丝毫波动,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几秒种后缓缓说道:“既然你是孑然一身,给我们家小公子当几天先生如何,到了后面的城镇,是走是留,悉听尊便。“她说话时,发间一支银簪垂下的流苏纹丝不动,显露出极好的定力。

“行行行,求之不得“夜辰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他注意到女子腰间挂着的鎏金令牌上刻着个古朴的文字,但并未认出是什么字。

女子转头往车厢走去,此时身后传来夜辰弱弱问了一句:“那个,美女,包饭不?“

女子身型顿了顿,按住车辕的手指微微发白,没有说话,还是义无反顾地走进了马车。只是在掀开车帘的时候用力了许多,绣着缠枝纹的锦缎车帘被扯得哗啦作响。

夜辰心里却是在想,当老师好啊,铁饭碗,虽然在明朝不知道是不是编制,但也应该不会太差的吧,要是包饭那就是更好了,也不知道没回答到底是包还是不包呢,夜辰挠挠头。他余光瞥见车厢窗口闪过一角雪白帕子,像是有人正在擦拭什么。

不对啊,打火机没还我啊我去……夜辰突然想到,蒜鸟蒜鸟,权当饭费了。

周边的黑甲军士也都回到了自己的马上,铁甲相撞发出沉闷的金属声响,已经被耽误了一会儿,还是要继续前进。

夜辰看着这些大汉,身上酷酷的装备,还有面具,那面具上雕刻的饕餮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也是一阵心动,这些可是活生生的原住民啊。身上穿的放后世都是一级文物。

当马车开始前行时候,夜辰突然纳闷,自己跟在屁股后面走吗?啊,喂!有没有搞错啊!

只见他快步走到马车前,二话不说就跳上了马车,但是也没进去,就是坐在车前猿上,那是属于车夫的位置。他闻到车厢里飘来的沉水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芍药香。

其余人军士想说些什么,只见带头统领见车里没有信息传来,右手握拳往下压了两次,大家也都没再关注这个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