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土在履带碾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葛峰攥着望远镜的指节泛白。
西南方向三十度，第七辆卡车的帆布被寒风掀起一角，月光在墨绿色金属表面折射出诡异的磷光。
老李！他猛地扯住李云龙的武装带，那些不是弹药车！
话音未落，西北阵地突然传来骚动。
十几个裹着粗布棉袄的身影正跌跌撞撞穿过雷区，最前面的老妇人怀抱着襁褓，婴儿啼哭在硝烟中时断时续。
新兵林虎的枪口剧烈颤抖，他三天前才见过被屠村后挂在槐树上的襁褓。
全体停止射击！李云龙的大嗓门震得掩体顶棚簌簌落灰。
他夺过通讯员的旗语筒，红色三角旗在雪幕中划出警告弧线。
葛峰分明看见，那些难民踩过埋着反坦克雷的标记点时，脚步都精准地避开了触发装置。
山本美惠就是在此时跌倒在铁丝网前的。
冰晶凝结在她的睫毛上，和服下摆渗出的血渍在雪地绽开红梅，颤抖的指尖离警戒线只剩半尺。求求你们...她抬起脸时的表情，让三个年轻战士同时松开了扳机。
葛峰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现代刑侦课上见过的微表情在脑中闪回——那女人缩肩的角度太标准，啜泣时脖颈肌肉没有自然抽动，最重要的是，她刻意侧身护住的左腰位置
卧倒！
枪声与他的嘶吼同时炸响。
山本美惠翻滚时甩出的南部十四式手枪还在冒烟，方才犹豫的战士仰面栽倒，鲜血在雪地上泼出刺目的惊叹号。
伪装成难民的日军特种兵纷纷撕开棉袄，藏在襁褓里的百式冲锋枪喷吐火舌。
你他娘的眼瞎啊！李云龙一脚踹翻两个要冲出去救人的新兵，驳壳枪连续点射打爆了最近的汽油桶。
冲天而起的火光中，葛峰看见那个假襁褓里滚出的不是婴儿，而是绑着导火索的炸药包。
赵刚的机枪阵地突然响起密集扫射，将企图突破防线的第三波敌人压回山坳。
葛峰抹了把脸上的雪水，发现李云龙正盯着那名牺牲战士的军帽发呆——深灰色棉帽里侧还缝着娘盼儿归的字样，针脚被血浸透了大半。
要是早半分钟开枪...李云龙突然抡起拳头砸向冻土，指关节立刻见了血。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但转头看向葛峰时，眼里的愧意比弹坑还深：葛工，这次是老子...
旅长！
东南角！观察哨的尖叫撕破夜空。
六架挂着燃烧弹的九七式战机正贴着云层俯冲而来，机翼上的旭日标志在火光中宛如滴血的瞳孔。
葛峰抄起工兵铲猛拍掩体支柱，坍塌的顶棚恰到好处盖住他们方才的位置，燃烧弹在十米外炸出硫磺味的火海。
两人在浓烟中对视的瞬间，李云龙突然咧嘴笑了。
他扯下烧焦的袖管，露出当年苍云岭突围留下的刀疤：还记得你造的第一门没良心炮不？
现在该让佐藤健尝尝咱们的新点心了。
冰棱从望远镜边缘簌簌掉落，葛峰调整焦距时，发现运输车队不知何时已摆出环形防御阵型。
那些墨绿色金属管正在组装，借着月光能看清管身上的九八式字样——这根本不是常规火炮，而是他曾在军事博物馆见过的早期火箭发射架。
老赵！李云龙突然扭头大喊，带你的宣传队过来！
把咱们缴获的那些铁皮喇叭全架上！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赫然是葛峰上周试制的磁性炸药，小鬼子不是爱玩阴的么？
今儿就给他们演场好戏！
西南山坡忽然刮起怪风，卷着雪粒拍在观察孔上发出碎玉般的声响。
赵刚猫着腰钻进来时，手里还攥着半截被弹片削断的铅笔，他军装右襟的暗袋鼓鼓囊囊的，露出半张画满箭头的地形图。
战壕里的煤油灯在气浪中摇晃，赵刚用铅笔在地形图某处重重画圈：佐藤把火箭炮藏在运输队里，分明是要等我们冲锋时来个覆盖射击。铅笔尖突然戳破图纸，不如将计就计？
李云龙抓过铁皮喇叭猛敲掩体钢板，震得众人耳膜生疼：老赵你这文化人蔫坏啊！
传令兵！
让三连把那些铁皮喇叭架到二道梁，给老子唱《十面埋伏》！
葛峰蹲在弹药箱旁，正用刺刀在冻土上画抛物线。
当听到远处传来断续的梆子声，他突然抓起两枚磁性炸药：要诈败就得见血。
老李，敢不敢赌把大的？
铁皮喇叭在寒风中发出鬼哭般的啸叫，新兵林虎跟着班长在战壕里来回跑动。
当山本美惠的和服第三次飘过东南豁口时，他故意把绑着红布条的步枪摔在雪地里。
八嘎！伪装成农妇的日军特种兵刚要弯腰，磁性炸药突然吸附在她背后的铁锅上。
冲天火光中，林虎看见山本美惠在三十米外掩嘴娇笑，猩红指甲正指向他胸前的光荣弹。
赵刚的机枪突然调转方向，子弹擦着撤退战士的脚后跟钻进冻土。
葛峰猫腰窜到环形工事侧面，将最后三枚磁性炸药贴在柴油桶底——那是昨天从鬼子卡车底盘刮下来的残留物。
佐藤健的军刀砍在装甲车钢板时，葛峰正把火焰喷射器接在炸药包引信上。
第一辆九七式战车碾过伪装雷区，他突然大喊：老赵！打信号弹！
三发绿色信号弹照亮雪原的刹那，葛峰扣动了改装过的点火装置。
磁性炸药引爆的柴油桶化作火龙，顺着提前泼洒的汽油渠直扑日军装甲群。
二十米外的火焰喷射器同时咆哮，两条火舌在旋风作用下竟形成烈焰漩涡。
山本美惠的和服下摆突然蹿起火苗，这个瞬间被林虎的瞄准镜牢牢锁死。
子弹穿透她眉心，这个女间谍还在试图解开腰间的手雷保险。
佐藤健的将校呢大衣沾满冰碴，他故意把染血的军刀插在通讯兵尸体旁。
葛峰追到山谷岔口时，发现雪地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鞋印——38式军靴的波纹底，和某种橡胶防滑底特有的菱格纹。
别追了。赵刚按住葛峰颤抖的枪管，三小时前航空侦察显示，这附近根本没有...他的话被金属碰撞声打断，葛峰从弹坑里捡起半片弧形装甲，边缘的淬火纹在月光下泛着蓝光。
战场东侧传来喧哗。
李云龙正拎着佐藤健的军刀骂娘，刀柄上刻着南京下关的日文小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更远处，几个战士围着辆燃烧的装甲车残骸，有人用刺刀挑起块融化的金属：这不像鬼子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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