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阴谋又起,阴云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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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峰蹲在弹坑边缘,指尖摩挲着铜齿轮内侧的德文刻痕。

晨雾裹着硝烟在战壕间游荡,将远处烧焦的松树剪影晕染成深浅不一的灰。

“机械制造……”他念出锈迹下的单词,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后面的话。

这个十九世纪末就存在的机械制造巨头,此刻躺在他掌心的零件却带着二十一世纪才普及的渗碳工艺。

“给老子说人话!”李云龙用刺刀尖挑起半截皮带扣,金属碰撞声惊飞了落在电线杆上的乌鸦。

那些浸泡在防腐液里的玻璃管正在他脚边泛着诡异的蓝光,管壁上凝结的水珠倒映着政委紧绷的下颌线。

赵刚摘下眼镜哈了口气,三棱刺刀在冻土上划出半圆:“这是法兰克福实验室的标志。”他指着玻璃管底座凸起的六芒星,“去年我们在上海地下电台截获的情报里,提到过德国向关东军输送特殊人才……”

葛峰突然将铜齿轮按在弹坑边缘。

金属与岩石摩擦的锐响让所有人呼吸一滞,陈强条件反射般将狙击枪抵上肩窝。

三百米外烧焦的帐篷布突然被风掀起,露出半张泛黄的地形图,图上用红铅笔圈住的位置赫然是他们此刻所在的王家坡。

“这不是兵工厂的零件。”葛峰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他举起齿轮对着初升的太阳。

精密咬合的齿槽间,几缕残留的银白色金属丝正在晨光中闪烁,“这是微型电台的传动装置,1943年……不,这个时代根本不该存在的频率调节器。”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邬勇抱着个铁皮箱踉跄着从指挥所废墟跑来。

箱盖在颠簸中弹开,数十个同样刻着德文字母的齿轮滚落在结冰的弹坑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惊得正在搬运伤员的小战士差点摔了担架。

“葛工!”邬勇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鲜血,那是搬运时被钢筋划破的额角在渗血,“西侧掩体下面挖出二十多箱这种玩意,每个箱子里还有……”他忽然顿住,黝黑的脸庞泛起不自然的潮红,从怀里抖出张烧焦半边的文件纸。

葛峰接过文件的瞬间,瞳孔剧烈收缩。

被火焰舔舐过的日文档案上,“人体改造”和“神经毒素”的字样在焦痕间若隐若现,某个反复出现的“高桥”姓氏让他后颈寒毛倒竖。

图纸边缘的化学分子式在晨雾中泛着油墨的冷光,那是他前世在防化部队见过的VX毒气雏形。

“全体后退!”赵刚的暴喝与金属箱的异响同时炸开。

那箱被李云龙挑开的玻璃管突然发出蜂鸣,防腐液面开始剧烈沸腾。

葛峰条件反射地扑倒身边的小战士,整个人重重砸进混着冰碴的泥浆里。

玻璃管爆裂的脆响擦着他耳畔掠过,飞溅的液体在冻土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色孔洞。

最后一声蜂鸣消散在晨风,葛峰撑起被泥浆糊住的身体。

他的视线掠过满地狼藉,定格在邬勇搬来的某个铁箱夹层——半张女人的黑白照片正在硝烟中轻轻颤动。

穿着和服的女子站在富士山前微笑,她发髻间那支雕着菊花的银簪,与文件末尾的菊花暗纹印章完美重合。

“高桥……”葛峰用刺刀尖挑起照片,在相纸背面发现用德文写的日期:1941年12月7日。

这个本该在珍珠港事件当天出现在夏威夷情报站的名字,此刻正静静躺在他染血的掌心。

二十米外的弹坑突然传来骚动。

王大虎正蹲在穿着国军制服的尸体前,粗粝的手指悬在半空——那具面朝下趴着的尸体后颈处,有块皮肤正诡异地隆起……硝烟在晨雾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在王大虎颤抖的手背上。

他粗糙的食指悬在那具“尸体”脖颈处,那里有块皮肤正随着微弱的脉搏起伏,像冬眠的蛇在积雪下苏醒。

四周搬运弹药的脚步声突然变得遥远,他耳膜里只剩下自己雷鸣般的心跳——这具穿着国军制服的躯体,分明是个活着的日本人。

“补枪!”陈强的低吼从三米外传来,狙击手拉栓的金属碰撞声惊飞了落在担架上的乌鸦。

王大虎却猛地张开双臂挡住尸体,后背结结实实地撞上冻硬的弹坑边缘。

他闻到自己棉衣撕裂处渗出的血腥气,却固执地梗着脖子:“这龟孙子还喘气!”

几个围上来的战士僵在原地,刺刀尖在晨光中晃出细碎的银斑。

炊事班长老马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烟枪杆重重敲在弹药箱上:“你他娘要救鬼子?去年李家峪的毒气弹...”

“但他是技术兵!”王大虎突然爆发的吼声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抖着手扯开尸体胸前的破布,露出底下暗绿色的日军通讯兵徽章。

结着冰碴的布料撕裂声里,他恍惚看见妹妹被毒气熏瞎的眼睛——若是当年能抓个活口问出防毒面具的位置

赵刚的皮靴碾碎冰面的脆响打断了他的回忆。

政委蹲下身时,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只有握着三棱刺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大虎,你确定能让他开口?”

“我...”王大虎的喉结上下滚动,忽然抓住尸体腰间半融化的雪团按在对方额头。

冰水顺着日本人苍白的下巴滴落,在领口晕开深色痕迹,“他袖口有化学试剂的灼烧痕,至少接触过毒气罐。”

三百米外传来金属倾倒的巨响。

葛峰正在指挥搬运那些刻着德文的铁箱,邬勇额角渗出的血在寒风中凝成暗红的冰棱。

赵刚的瞳孔猛地收缩——那些箱子里泄露的神经毒素图纸,此刻正随着搬运工的喘息在晨雾中翻飞。

“给你十分钟。”赵刚突然扯下自己的围巾裹住日军伤兵冻紫的双手,这个动作让老马倒抽一口冷气。

政委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每个战士惊愕的脸:“三七年太原会战,有个伪军队长就是被冰水浇醒的。”

骚动声从医疗帐篷方向传来时,王大虎正把最后一把雪塞进伤兵衣领。

昏迷的日本人突然痉挛,喉间发出溺水般的咯咯声,溃烂的右手食指在冻土上抠出带血的沟痕——那指甲缝里沾着某种荧光绿的粉末。

“醒了!”炊事班长烟枪掉在雪地里,火星溅在担架上烧出焦黑的洞。

王大虎却浑身发冷,他认出那些绿色粉末与前天毒气弹炸开的烟雾颜色相同。

正要伸手,医疗帐篷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

“担架!快来人!”卫生员小娟踉跄着跌出帐篷,她的绷带箱摔在结冰的弹坑里,纱布被寒风卷着扑向堆放文件的木箱。

赵刚按在枪套上的手突然顿住——那个捂着腹部蹒跚走来的女伤员,垂落的发丝间隐约露出截白玉般的脖颈。

葛峰猛地回头,手中齿轮砸在铁箱上迸出火星。

他记得所有被毒气所伤的战士都会抓挠喉咙,而这个女人按着“伤口”的手指太过干净整齐。

邬勇已经冲过去搀扶,染血的绷带却在此刻散开,露出底下完好无损的皮肤。

“别碰她!”葛峰的嘶吼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撕裂。

女人袖口寒光乍现,邬勇侧腹瞬间绽开血花。

她腾空翻过弹药箱的动作像扑火的飞蛾,落地时和服下摆从破棉衣里露出来,绣着暗红菊花的衣角扫过散落的文件。

“高桥!”葛峰扑向铁箱夹层里那张黑白照片。

狂风突然卷起满地图纸,女人发髻间银簪的菊纹与文件印章重叠的瞬间,赵刚的子弹擦着她耳畔没入冻土。

整个营地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

炊事班的菜刀悬在半空,陈强的狙击镜反光定格在女人眉心,王大虎还攥着日军伤兵衣领。

只有高桥秀子的笑声撕破寂静,她染血的指尖拂过木箱上“神经毒素”的日文标签,忽然用标准的山东话叹道:“多好的朝阳啊。”

烟雾弹炸开的轰鸣震碎了冰棱。

紫色浓雾瞬间吞噬半个营地,王大虎被气浪掀翻在弹坑里。

他听见女人的木屐声从头顶掠过,混在陈强“东北方向”的吼叫里。

当最后一丝紫雾被北风吹散,所有文件箱上的封条都完好无损,唯独葛峰握着的照片背面多了行血字:土肥原的礼物正在路上。

“追!”李云龙的咆哮震得树梢积雪簌簌下落,却被赵刚抬手拦住。

政委的镜片碎了一半,锋利的裂痕将他的右眼切成两半:“她故意引我们离开营地。”

葛峰踉跄着跪倒在地。

他手里攥着从烟雾中飘落的丝帕,素白绢面上一串化学公式正在渗血——那根本不是VX毒气的分子结构,而是他前世见过的某种放射性元素衰变式。

医疗帐篷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众人转头时,看见本该昏迷的日军伤兵正歪倒在担架旁,他的右手死死抠着王大虎的绑腿,溃烂的食指在棉布上拖出荧光绿的痕迹。

赵刚的枪口缓缓垂下,因为那人青紫的嘴唇正在蠕动,吐出句夹杂着关西腔的中文:

“他们...把死亡...装进了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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