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废墟新启,希望重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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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在瓦砾堆上流淌,葛峰的指腹被青铜碎片的棱角刺出血珠。

他浑然不觉地转动着那个拼凑出的六边形,云雷纹投射的星图随着角度变换,竟在焦土上勾勒出黄河流域的轮廓。

远处炊事班剁骨头的声音突然停了,有匹战马在废墟间惊惶地嘶鸣。

老葛!赵刚的棉靴碾碎结冰的血痂,政委的羊皮袄沾着冰晶,总部的电报。

葛峰接过电报纸时,青铜碎片突,发出蜂鸣。

他触电般缩回手,发现那些流淌的星图正定格在太行山某处,六个光点组成的天枢星位恰与上个月炸毁的日军军火库重合。

赵刚的瞳孔微微收缩,酒壶里未化的冰柱倒映着扭曲的星芒。

三个县四十万人等着吃饭。葛峰揉碎电报,纸屑飘向燃烧的汽油桶,可咱们的履带拖拉机还埋在五里外的雷区。

黎明时分,他们站在被炸成两截的水坝上。

冰封的河面泛着铁灰色,十几个村民正在凿冰取水。

有个裹着鬼子军大衣的老汉突然跪下,徒手刨开冻土寻找麦种,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把冰碴染成淡红。

给我两个月,我能让发电机转起来。葛峰踹飞半截钢盔,里面冻僵的蜘蛛滚进弹坑,用电磁线圈改良蒸汽机,把鬼子的铁轨熔了做输水管...

赵刚突然按住他肩膀。

废墟尽头,五个战士正用绑腿拖着犁头耕地,被硝烟熏黑的绑腿布渗出血痕。

更远处,炊事班长把最后半袋高粱面分成一百二十份,每份刚好盖住搪瓷碗底。

夜飘细雪,葛峰在临时指挥部砸碎了第三个茶缸。

他面前摊着根据地地图,代表存粮的红色标记正在急速消退,标注军工厂的蓝圈被三十七个问号戳得千疮百孔。

门帘突然被掀开,裹着雪粉的邬勇摔进来,怀里的三八式步枪零件撒了一地。

山那边......通讯员扶着桌子大口喘气,有伙土匪在抢粮库......

葛峰抓起自制的电磁脉冲枪就往外冲,却在门槛处被赵刚拦住。

政委的镜片蒙着霜,手指向窗外:月光下,十几个寡妇正用鬼子的防毒面具当簸箕筛麦粒,两个断腿的民兵靠着残墙组装土雷管,更惊人的是村口那架用九二式重机枪零件改造的水车,居然在借着风势舂米。

等不到太原的物资了。赵刚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在空中结成奇异的八卦图案。

他解开绑腿,露出小腿上被酸液腐蚀的伤疤——那是上个月试制硝酸时留下的。

后半夜,葛峰蹲在埋着变压器的雪堆前。

怀里的青铜碎片发烫,六边形图案在雪地上投射出全新的星轨。

远处传来赵刚罕见的怒吼声。

政委正站在晒谷场上,面前跪着个偷粮的老汉。

令人吃惊的是,十几个村民自发围成圈,把自家藏着的土豆、草根甚至观音土堆在老汉面前。

有个瞎眼婆婆摸索着解开裹脚布,露出里面发霉的半块压缩饼干——1943年鬼子扫荡时缴获的战利品。

明天开始挖灌溉渠。赵刚转向葛峰,月光在他眼中凝成两簇跳动的火苗。

他脚边的雪地上,酒壶融化的冰水正悄悄渗向那些自发性聚集的村民,在月光下折射出蛛网般的纹路。

月光在赵刚镜片上折射出细碎的银斑,他抓起一把混着弹片的冻土:太原的火车皮要等春汛,可乡亲们的肠子等不了。远处传来寡妇们筛麦的沙沙声,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时器在催促。

葛峰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青铜碎片的棱角,那些被酸液腐蚀的纹路突然刺痛掌心。

他看见五个小战士正用绑腿布缠住开裂的犁柄,血渍在粗麻布上晕染成怪异的星图。把三连的迫击炮组调去挖水渠?他转头时,发现赵刚的羊皮袄领口结着冰棱——这个总把军容挂在嘴边的政委,已经三天没换衬衣了。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粘稠。

炊事班将最后半筐观音土掺进荞麦面时,村口突然传来金属断裂的脆响。

葛峰举着马灯冲过去,看见三个战士跪在雪地里,他们面前是被掰成两截的九二式重机枪撞针——昨天刚改造成的打谷机传动轴。

狗日的铁锈!最年轻的小战士把虎口渗血的拳头砸进雪堆。

葛峰却蹲下身,用刺刀挑起断裂面的金属纹路,马灯晃动的光影里,那些晶格结构分明带着人为酸蚀的痕迹。

赵刚的脚步声混着冰碴碎裂声由远及近。

他的影子完全笼罩打谷机残骸,晒谷场方向突然爆发出欢呼。

二十几个村民推着用装甲车履带改造的耙犁走来,铁灰色的金属齿在冻土上犁出深沟,有个裹着鬼子防毒面具的孩童坐在耙犁上,正把麦种撒进翻开的泥土。

老崔家的新媳妇拆了陪嫁的铜脸盆。赵刚摘下眼镜呵气,镜片上的白雾短暂遮住了他发青的眼睑,村东头李铁匠带着徒弟,把山神庙的铜钟熔了。

葛峰感觉怀里的青铜碎片发烫。

他摸出那个六边形金属块,发现其表面的云雷纹正与耙犁上的装甲钢板产生微妙共振。

赵刚的镜片闪过冷光:听说你改良了鬼子的探雷器?

正午时分,三十七个绑着电磁线圈的锄头分发到村民手中。

第一簇电弧在冻土上炸开,抱着婴孩的妇女们发出惊呼。

葛峰看着跳跃的蓝色电光啃噬冰层,没注意到自己掌心的青铜碎片正在发烫,那些古老的纹路与电磁场交织,竟在雪地上投射出类似输水管道的虚影。

暮色降临,瞎眼婆婆用裹脚布包着三个冻土豆摸到指挥部。

她空洞的眼窝朝着葛峰的方向:赵政委说这铁家伙能听地脉...枯瘦的手指抚过电磁锄的线圈,苍老的皱纹里嵌着金属碎屑。

当夜北风骤起,葛峰蹲在刚搭好的草棚里调试发电机。

柴油机的轰鸣声中,他听到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从地底传来,怀里的青铜碎片剧烈震动。

冲出草棚,他撞见赵刚正用刺刀挑开新砌的蓄水池——水泥缝隙里,十几根缠着红绸的铜管正泛着诡异绿光。

早上验收时还没有这些。赵刚的镜片蒙着霜,刀尖挑起铜管表面凝结的硝酸盐结晶。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通讯员邬勇策马冲进晒谷场,马鞍两侧挂着被割断绳索的麻袋,金黄的麦粒正顺着破洞洒在雪地上。

晒谷场中央,白天还在欢笑的村民们此刻沉默如铁。

二十架改良耙犁的木质手柄全部断裂,断口处整齐得像被军刀劈砍。

更触目惊心的是蓄水池底部,那些本应连接水车的青铜轴承不翼而飞,只留下七枚昭和十年的铜元在冰面上摆成菊花图案。

葛峰感觉后颈的汗毛竖起,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废墟阴影里窥视。

他转身,恰好看见赵刚弯腰拾起半片碎瓦——瓦片内侧用鲜血画着的八卦图,正与他羊皮袄上的冰晶纹路完美重合。

明天开始查粮。赵刚的声音比夜风更冷,他手腕翻转间,那片带血的瓦砾精准落入蓄水池缺口。

月光在水面破碎的刹那,指挥部方向突然传来茶缸摔碎的脆响,接着是文书小刘带着哭腔的喊叫:地图!

作战地图被老鼠啃了!

葛峰摸向腰间的手枪,却发现枪套里的电磁脉冲枪不知何时变成了半截青铜剑。

他抬头望向星空,六边形的星轨正缓缓笼罩整个村庄,最亮的那颗天枢星,恰好悬在日军遗留的瞭望塔废墟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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