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岳飞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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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一梦惊醒,颇为犹疑不定。他自来忠诚,却不想在梦中竟杀了自家皇帝,何等可笑。

临安,皇宫中,赵构正在午睡。忽的也被一阵惊梦惊醒。他起身,看着自己居住着的这一座宫殿,忽然觉得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可以说体己话的。

“又是岳飞。朕已经记不清梦到岳飞到底多少次叛乱了。此人深得民心,又清廉自律,朕实在担心你到底要什么啊……”

赵构这么想着,越发觉得岳飞不可不除。他在微末之时就敢干出来越级上书这样挑衅阶层的行为,之后要干什么,实在难以想象。

“王海!”赵构唤了一声。这是赵构最信任的太监之一了,在他还是康王的时候就侍奉他,后来靖康之乱之前他不告而别,兜兜转转又回来伺候他。

“奴婢在。”王海一直在殿外听候旨意,该他听到的他自然会听见,不该听见的他自然也听不见,赵构用他用的颇为放心。

“去请秦相与张枢密来,就说朕有机密事宜相商讨。”

某种意义上,赵构与秦桧、张俊这一组君臣真是心有灵犀。张俊刚刚伪造完张宪的认罪书,就被赵构叫了过去。

“朕以为,岳飞不尊国法、骄横跋扈,且对宋金和议敌意深重,须得收押在大理寺,细细拷问,以正国体。”

待到二人前来,赵构开门见山,说了自己的来意,也顾不得什么上意难测了,实在是岳飞已经快成了他的一块心病。杀了岳飞,也更好向金国表示自己议和的诚意。

张俊道:“官家且看,在下自从收押张宪以来,一连拷问数日,现有张宪口供一份,上面自有岳飞谋反罪证。”

赵构大喜,当真是瞌睡又送了枕头。此时秦桧却道:“官家勿急。岳飞此人武艺卓绝,更兼深得民心。若是即刻下了圣旨收押岳飞,岳飞若包含祸心,振臂一呼,那时再现钟会杨么之事,悔时晚矣。”

赵构道:“爱卿如此言语,定然妙计在胸,速速道来。”

秦桧道:“岳飞此人,想的无非是北伐。官家可手书一封,将岳飞唤来临安,至于唤来作何,只要语焉不详。岳飞定以为官家回心转意,欲要征伐大金,必从庐山赶来。待到岳飞来时,只推脱有些要紧事与桧商讨,若要令桧得知,反而不美,拖沓几日。之后可令杨沂中将他引入大理寺,就地拿了,就算岳飞有冲天之翼,也逃不出这落网。”

赵构大喜:“爱卿之言,甚合吾意。”随即便手书一封,叫声:“钱德!”

“奴婢在。”

钱德虽不如王海得宠,但也是颇受赵构信赖的太监,派他前去,也正好打消一下岳飞的怀疑。

“待朕手书一封,你亲自前往送到岳飞手上,期间不许任何人拆看。”

“请陛下放心,奴才都晓得的。”

赵构点点头,随后将手书装入信封,漆封好了,交在了钱德手中。钱德出门,随后点了五位军士,去支取了些银钱,便一路往庐山赶来。

十天后,即九月二十八。

岳飞正逗弄着一条他捡过来的小黑狗。这小黑狗上门来的时候还是个狗崽子,浑身沾着泥土和树叶,极其狼狈,倒在了岳飞屋前。岳飞左右无事,便将这小黑狗养了下来,聊作消遣。

“见过岳将军。”

钱德踏入岳飞的小院,见到岳飞正逗弄一条小黑狗,不由得啧啧称奇。但他没忘记自己此来目的,还是先行了一礼。

“飞见过钱总管,不知钱总管此来,有何要事?”

钱德笑眯眯的取出一封信,道:“陛下恩宠,特有密信送与将军,还望将军不负皇恩,早做准备。在下在此静候将军消息。”

岳飞接过书信,验过漆封后便打开,细细的读了起来。

总结起来就是这么个意思:“速速回临安,朕招你有机密事务相商量。”

岳飞放下书信,心里疑窦丛生。莫非与金国的和议出了些什么岔子,金国的条件令官家无法接受,因此又要起兵北伐?

岳飞思虑再三,取出来一块五两左右的银子来,递给了钱德,同时问道:“劳烦天使透露一声,除我之外,可还有其他人收到密信?”

钱德掂量了下这银子,心中暗道:“岳飞如此吝啬,怪不得圣上想要除了你。”听见岳飞如此问道,他便又摆出来一副笑脸道:“张枢密在朝中与圣上商讨,且另有密信送与杨沂中将军。”

岳飞知道是这二人,略微放了放心,便道:“还请天使稍待,待岳飞整理行装,带好盘缠,便与天使前往临安。”

岳飞将行装整理好,取了些盘缠,看见这条黑狗,便思索将这条黑狗置放何处。思虑片刻,忽的想到韩世忠赋闲在家,韩世忠左右无事,这小黑狗也惹人喜爱,想来韩世忠多半会收下。

念及此处,岳飞又不由得失笑道:“昔日晋卿(吴玠)送我美姬,我无甚可以还礼;今日送良臣(韩世忠)一条黑狗,还不知良臣何以报我。”遂带了黑狗,明日启程,十余日后,于十月十日到了临安。

韩世忠府邸。

“鹏举回来干什么?”韩世忠茫然不解。他为了保命,可以说彻底赋闲在家了,连窗外事都不听的,但是岳飞回来,还是给他递了拜帖的。

夫人梁氏道:“这恐怕是奸臣定下的计策,欲要让岳将军自投罗网。”

韩世忠道:“目下临安已是天罗地网,进来容易,出去倒是难也,就是不知鹏举为何归来,莫非官家下了圣旨么?”

梁氏道:“一切还都要看官家意思。”

韩世忠叹道:“昔日鹏举救了我一命,今日却只能见他踏入罗网,我却无计可施。”随后,便命管家回信,道是身体抱恙,不便相会。

岳飞收到韩世忠回信,便道:“我本意是与良臣叙旧,却不想良臣近日抱恙。这样,还请管家将这只小狗带给良臣。我想着良臣近来赋闲在家,这只小狗倒也伶俐,给他也让他有些事情做。”

管家应了,便来岳飞这里抱狗。那小黑狗似乎觉察了什么一般,咬住岳飞的袖子,再也不松口。岳飞哑然失笑,道:“良臣家中颇有资财,不比我好过许多?你放开嘴,我到时闲下来,自会去看你的。”

那狗眼巴巴的,似乎要流下泪来,松了口,不情不愿的到了管家手里。

管家自然也是应诺着会将这狗照看好云云,之后岳飞将管家一路送到了门外,目送着管家远去。

“也不知官家何时能摆脱秦桧那奸臣,好再商量北伐之事。”岳飞默默想着,却一连三天都没什么消息,只有钱德多次来访,说秦桧这几日正与赵构商谈,还请等待几日。

十月十三。

岳飞正在读着兵书,门房来报道:“杨沂中将军来访。”

岳飞慌忙出迎:“不知将军来访,有失远迎。”

说罢,二人落座。岳飞单刀直入道:“不知将军此来何事?”

杨沂中却是笑道:“在下速来敬慕岳将军,只是无缘得见。如今和议将成,你我武人都将无用武之地,因此心中烦闷,特意请岳将军去喝几杯。”

岳飞笑道:“既然将军相请,飞岂敢不从。”

二人前往临安酒楼,喝了半日。岳飞难得喝的有些微醉,被杨沂中的仆人搀着走路。

岳飞有些迷迷糊糊的,道:“这似乎不是回驿馆的路。”

杨沂中笑道:“有贵客等候将军,故而往那里去。”

岳飞又道:“将军此来,虽然酒是好酒,但是意非好意。”

杨沂中不语,搀着岳飞,从侧门入了大理寺,却见到御史中丞何铸高居堂上,左右衙役并列,堂上一块“正大光明”的牌匾,看起来颇为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