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尽忠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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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飞本身也没有喝醉,他只想看杨沂中到底带他要去哪里。事实如此,岳飞只觉得一阵心寒。到底为何,连守国土的将军也要谋害自己,莫非跪来的权柄真的就那么动人心么?

岳飞不知道,他也没心思思考,何铸一拍惊堂木,开始发问了。

“堂下何人,从实招来!”

岳飞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却仍是按照规矩回道:“武胜、定国军节度使,万寿观使,汤阴岳飞。”

“岳飞,现有张宪军副统制王俊首告,倒是岳云写信与张宪,诈称金人寇边,以助你夺回兵权,起兵谋反。现如今张宪、岳云俱已收押,张宪口供在此,你还有何言语!”

岳飞听罢,道:“乞请状子一看。”何铸便命衙役将状子递与岳飞,叫他死心。

岳飞细细看了,便道:“启禀堂上,此状有多些不合情理之处。在下罢枢密副使之时乃是八月九日,此状子言道八月二十二日夜晚,张宪与人夜谈。在下罢官之时,与子岳云具在临安。临安往鄂州,便是圣上金字令牌传令,昼夜兼程,也须得十日有余。怎可能二十二日便到!”

何铸沉默不语。

之后岳飞又道:“既然岳飞谋反,那必然有张宪、岳云往来信件。乞请查验。”

何铸满面羞惭,道:“先将岳飞下在东狱,个中缘由,且待我与秦相言说明白,再来定议。”

岳飞被上了镣铐,带入东狱。东狱这里,南岩与隗顺早就收拾出来了一间牢房。几个衙役虽然领了些秦桧的银钱,欲要让岳飞不得安宁,但看见周二,心里先怯懦了一半,便由着周二与隗顺二人将他领入了那间收拾干净的牢房。

南岩将岳飞引入牢房之后,便自顾自的去草席上睡觉了,留下隗顺一个呆在岳飞牢房边。岳飞只听见隗顺叹道:“不想真如周兄所说,岳元帅也被拘入了此间。”

岳飞听了,便道:“这位为何如此说?”

隗顺道:“赢官人一月之前已经被拘入了西狱,被大刑拷打。周兄带我去看了赢官人后,便让我收拾一间牢房,并说道是给岳元帅准备的。”

岳飞叹道:“不想我竟也有此日,到底是奸佞蒙蔽圣聪,还是……”

话越说,岳飞的声音越暗下去,隗顺也听不清岳飞在说什么,便坐在一旁,呼呼的睡着。

庆国公府。

门房来报:“禀老爷,何中丞来访。”

秦桧正在花园赏玩,听见便道:“哦?伯寿(何铸字)前来?莫非是审讯岳飞有了什么成果?让他到花园前来吧。”

何铸进了花园,在一旁侍立着,道:“下官惭愧,那证物被岳飞一一驳倒,并且岳飞还说,说若要谋反,岳云必有书信,如今没有,是反诬他也。”

秦桧冷哼一声:“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你倒惯会做好人,任凭疑犯辩驳,也不加上刑罚?那岳云、张宪抵死不招,我倒不信这岳飞统兵数年,也能骨硬至此!你便大刑伺候,我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也那般骨硬。”

“这……下官明白了。”

十月十四。

何铸一拍惊堂木:“带嫌犯岳飞!”

随后喝到:“岳飞,快将你谋反事实与证据尽数交代,否则大刑加身,为时晚矣!”

岳飞道:“岳某一生清白坦荡,忠君爱国,又如何背反圣上!更何况圣上于我有知遇之恩,我又如何会行背反谋逆之事!”

何铸无奈道:“左右,给我将这厮按住,先打二十大板!”

这二十大板落下,岳飞已经是不能站立,跌坐在堂下,口中道:“我实无此罪,有何手段,尽管使来!”

何铸便又令打他三十余鞭,打得岳飞死去活来,鲜血迸流,岳飞仍是不招。何铸无奈,便令先将其拘回狱中,等到来日再行拷问。南岩那边,早已知晓今日诸事了,便让隗顺买了些平复伤口的药来,他二人悉心侍候着岳飞。

十月十五,何铸进了狱中,看见周二、隗顺在那里给岳飞喂药上药,便问道:“你等二人都是公人,怎么反去服侍一个罪犯?”

南岩见是何铸,便道:“何中丞欲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何铸疑惑:“真话何如,假话何如?”

南岩道:“真话自然是唯恐何中丞来日拷问岳飞之时,岳飞伤势未完影响拷问。假话自然是在下仰慕岳将军为国为民,故而心有不忍。”

何铸听罢,沉默不语。

南岩又道:“岳飞伤势已经好了八成,明日可再次提审,只是不要再如此重手,不然怕是难养。”

何铸满面羞惭,也不回应,自回自家去了。

十月十六,何铸再次提审岳飞。

何铸道:“岳飞,你还不认下谋逆之罪吗?”

岳飞道:“我自宣和四年(1122年)投军,到如今绍兴十一年,前后征战近二十年,何曾有过二心!更兼年少之时,家严特意请人,在岳飞身后刺下‘尽忠报国’四字,这四字刻在背上,更刻在心底!而今未有分好证据,却来污蔑忠臣,怎有这样的道理!”

随后,将身上囚衣一脱,露出身后那刺的“尽忠报国”四个大字来。何铸与众衙役看时,只见岳飞身后,除了脊梁处的尽忠报国,其余都是鞭痕棍痕。也有好事的衙役反到身前看,除了一身精肉,余下的都是些枪箭创口疤痕。

何铸近前来看,只觉得那墨已经深入了骨髓脊梁,有些淡了,又足以说明年岁之久。岳飞回过身,穿上囚衣,随后一言不发。

何铸也看的分明,岳飞身上的疮疤明显都是战阵之上留下的,他长叹一声,道:“送岳将军回去歇息。”

何铸回到住处,心神不宁,道:“这岳飞清清白白,可秦相却偏偏要定死了这起案子……”

思来想去,他还是登上了秦府。

何铸见到了秦桧,此时秦桧正在逗鸟。

何铸道:“秦相,岳飞背后刺有‘尽忠报国’四大字,深入肤理。并且证据上时间不对,想来岳飞谋反并无实据。”

秦桧不悦,道:“这是官家的意思,你何铸还想忤逆官家吗?”

何铸厉声道:“既然是官家之意,为何未有圣旨!莫非凭着一纸错漏百出的口供,就要致我大宋衷臣良将与死地吗?更何况岳飞乃是大将,当今金国在北,和议未定,无故杀戮大将,难免军心动摇,这是为了国家社稷的计策吗?”

秦桧怒道:“既然你何铸不愿审问岳飞,那你便不要审了!我自去请了官家,换个人审便是!天下人物如此多,难不成我仅能靠你么?”

秦桧见何铸拔腿便走,又道:“既然你何铸如此忠勤为国,不如出使大金,促成和议便好!”

何铸道:“天下乃是圣上天下,朝堂乃众臣与官家朝堂,你以为凭你秦桧一言,便可以决定我的将来么?”说罢,拂袖而去。

秦桧暗恨,于是上表令万俟卨接任。

南岩得知消息,叹道:“岳元帅的苦楚,到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