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锁崩塌,梦域碎尽。
天地归寂,但耳中余音未止。
四周浮尘未散,风中仿佛仍在低声重复那五道音波残响,一遍又一遍,如伤口未结的回声。
琴烬站在碎柱前,左手垂着断弦,指节缠着血线,右手紧握着那只被灼红的音弦骨柄。
他没有看任何人。
只是静静盯着面前的空气——
仿佛那里,仍站着他的兄长。
“你没背叛。”
言梨舟最后那句轻语,如落水之声,在他脑海中重复荡开,如潮水冲刷十年的沉泥。
那是他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见——
这件事,不只是他一个人在坚持。
段青瑶走近一步,低声开口:
“你的手,需要包扎。”
琴烬像没听见,只轻声问了句:
“梦母死了吗?”
陆云轩看着他,缓缓摇头:
“未死。但被你从梦中震出,再现需时。”
“她走了,带着音魂馆的最后一丝污秽。”
琴烬点头,半晌,道:
“我知道。”
“她走了,可她不重要。”
“我只是想确认——在梦碎的那一刻,我有没有再一次……留下谁。”
他垂下眼帘,神色微颤。
栖墨在不远处低声道:“没有。”
“你这一回,连自己都带出来了。”
琴烬低笑一声,笑得像是咳血一样。
“那就好。”
……
远处,言梨舟正独自坐在断柱碎片上,将三环轻轻擦拭,双指在金属边缘一点一点抚过,每一下都像在读乐谱。
“你的音很厉害。”
琴烬走过来,声音平静。
言梨舟没抬头,只“嗯”了一声。
“你刚才的最后一招,是听频反撕吧?”
“你没学过,但你用了。”
言梨舟这才抬头:“我没学过,但我听过。”
琴烬微怔。
她顿了一瞬,又补了一句:
“那时候我在‘回声监牢’,你们三层同步合奏,你的那一段错了,节奏快了半拍。”
“我记得你回音回得很凶,像要砸断自己手。”
“然后你弹了一个音,逆调调补了回来。”
琴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有人,竟然把那一段……听到了。
那是他最不愿提起的污点。
也是他在被兄长训斥后,第一次尝试“自改音律”。
他以为,没有人会记得。
“你说你不是逃出来的。”琴烬问,“那你是怎么活的?”
言梨舟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慢慢道:
“我听见他们要来杀我。”
“然后我闭耳。”
“在梦母让我们听‘死亡’的时候,我听见了‘沉默’。”
“我把自己,藏在静音里。”
“后来再出来时,所有人都死了。”
“除了你。”
琴烬咽下那口气,半晌,轻声道:
“你该回来。”
“音魂馆早就不在了。”言梨舟淡淡道,“我没必要回。”
“你该进队。”
这一次,琴烬没再绕弯。
言梨舟转头看他一眼。
那眼神中,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我会想。”
她说完,低头继续擦她的环。
像在等一个音,响起。
而琴烬,没再多问。
因为他知道,那一音——她已经听到了。
……
远方,一声闷雷震起。
众人神识抬头。
地脉震动,第六锁柱的虚影,正缓缓升起。
那是一根形如陨峰的黑金柱身,四周被灰雾环绕,其上铭刻着“兽骨残纹”与“战军斧印”。
“荒锋……来了。”
陆云轩低声吐出四个字。
众人目光一凛,脚下土地开始微微发烫,空气中弥漫着暴躁而尖锐的金属擦击声。
如战前开刃。
如沉尸苏醒。
【章节承接段240字】
栖墨指尖微颤,低声道:“我感觉……不止一个敌人。”
“这不像之前的单柱战域。”
段青瑶目光凝重:“是复合锁场。”
铎临站起身,扛起巨斧,烈臂灼红:“越多越好。”
琴烬将断弦重新缠上手腕,冷声吐字:
“那就奏到底。”
炽热的风,从大地裂缝深处缓缓吹出。
带着焦灼、锈铁、旧骨的味道。
也带着第六锁柱——“荒锋锁域”的战前压迫感。
空气如沉水,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音域之战刚刚结束,众人身体疲惫,魂力未复,耳中似仍有梦母血音残响。可那根高达百丈的黑金锁柱,却已毫无怜悯地刺入战场中央,将整片地势一寸寸挤平。
“这是压场。”
陆云轩望着那根柱子,声音不高,但语气罕见沉重。
“不是开战,是……立场。”
段青瑶脚尖踏地,寒雾环绕身前,冰息虽在,却无法冻结前方那种源自“尸山战意”的灼热。
“这根柱子里,不是一人。”
栖墨点头:“确切说,是一军。”
“整个柱域,是被献祭战魂重新组合的灵军残识。”
话音刚落,荒锋锁柱下,一声如锣如战角的巨响响彻云空!
咚——!!!
锁柱周围的土地瞬间塌陷,炽焰风暴从地底喷出,一尊全身缠满金属锁链、背负双斧的巨人,缓缓走出尘雾。
他身躯高逾两丈,半脸为兽骨、半脸为铁面,手中斧锋拖地,所过之处,岩石被直接划开,如同面团裂纹。
“——荒锋巨帅。”段青瑶缓声开口。
“集六柱残力所铸,一身封六种属性之意,杀魂为驱、破军为核、焚野为体。”
“此人非柱卫,而是柱上之将。”
铎临站得笔直,双眼燃火,烈臂上的焦纹微微发亮,仿佛在感知来自战斧一族最古老的“血压”。
“他是我爷爷讲过的故事里的人。”铎临低声道,“破百军的狂帅,疯得连主帅都压不住。最后是被七位同阶联手封入锁柱……但没人知道,他没死。”
“他没有死。”
陆云轩盯着荒锋巨帅,看他缓缓将巨斧横插入地面,开口:
“斧名·裂军。”
“号称:一斧劈开三万兵。”
“能劈开我们吗?”铎临眼角抽动,盯着那柄斧子,露出兴奋得近乎癫狂的笑。
“咱们——试试。”
……
轰!
大地猛然开裂,战场边缘浮现六道断裂的战阵残痕,火、冰、咒、雷、音、骨六系灵能同时激荡!
六灵联动,荒锋巨帅整个人气场炸开,如一尊火山装甲下的神灵。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举起战斧,单手。
那斧,重若千军,却在他掌中如柳叶翻舞,斧锋擦出一道灼红光痕,在空气中留下一条“魂纹”形的裂痕!
“他不是在挥斧。”
栖墨咬牙,魂海震荡。
“他在——铺战阵。”
整片地面被划为六格,每格散发出不同的灵能脉动:咒咆、雷啸、音哀、焰腾、寒杀、骨缠。
“他以斧为阵核,用战魂为阵源,拉我们入六道割裂战场。”
陆云轩下令:“所有人,后撤五步——”
话未落!
轰!!!!!
荒锋巨帅突然冲锋!巨斧一横,斩出第一击!
那一斧,没有花哨,没有灵术,没有咒法,只有“力”。
但这力,足以将百米地面连人带土劈成碎山!
陆云轩第一时间出手,雷笔·裂天三式同时爆发,虚空强行撕出一道雷盾!
琴烬战弦翻弹,音墙破风自内侧护住中线!
段青瑶冰镜碎盾张开、反射第一道灵压!
栖墨五指连刻,血咒护阵瞬间成型!
铎临最直接,烈臂高举,以斧对斧,正面撼击!
轰——!!!
双斧交击,铎临虎口炸裂,整个人被震飞十余丈,撞入远处断石堆中!
“铎临!”段青瑶欲援。
“不用——”
铎临翻身而起,吐掉一口血:“我还没砍回去呢!!”
远处。
在众人搏命应战的刹那,言梨舟却悄然动了。
她没有立刻出场,只是将三环轻轻挂在耳侧,手指贴地,侧耳一听。
“……这战场,有埋伏。”
她眼神一沉,声音低得像暗线穿心:
“他不只是六柱力的继承者。”
“他……正在引来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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