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迹的震动终于像被掐断的琴弦般归于寂静。
楚河的靴底碾过冰碴,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望着悬浮在洞底中央的时间残片,表面流转的星辉比方才更盛,仿佛一块被揉碎的星河。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目标残留时间能量活跃,建议谨慎接触——】
我知道。楚河低喃,喉结滚动。
他解下颈间的星辉石挂坠,宝玉在掌心发烫,与残片的共鸣震得虎口发麻。
三天前在递归迷宫破解时间核心时,他曾见过类似的纹路,当时他以为那只是上古修士的阵图,此刻才惊觉,那些交错的银线分明是时间长河的支流。
苏婉儿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凉得像冰锥,等等......声音发颤,我胸口的抗体在烧,和在幽冥殿实验室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她另一只手按在左胸,那里有一道淡粉色的疤,是当年实验体的标记。
楚河这才注意到她额角渗着冷汗,睫毛上还沾着冰碴,可能这东西和我体内的变异有关联。
齐昊的骨刀突然嗡鸣着出鞘,刀尖指向洞顶:有东西下来了。他的瞳孔缩成竖线,妖族特有的敏锐让他先一步捕捉到空气里的波动。
但楚河没回头——他看见残片表面的星河流速突然加快,在地面投出螺旋状的光斑,那是递归迷宫时间核心启动前的征兆。
退后。楚河甩开苏婉儿的手,却在触到她指尖的瞬间放缓了力道。
他向前走了三步,星辉石与残片的距离缩短到一尺,识海突然像被钝刀割开。
剧痛来得毫无预兆。
楚河踉跄半步,额角青筋暴起。
他能清晰感觉到神识如细沙般从识海漏洞里流逝,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影,苏婉儿的惊呼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你的神识在流失!
快停下!
还差一点......楚河咬得牙龈渗血。
他想起三天前在楚家祖祠,玄机老人翻出的古籍残页里写着时间残片藏轮回秘钥,想起幽冥殿最近频繁在各个小世界制造时间乱流,更想起那个在时间乱流中转身的身影——七分像他,却多了道狰狞的疤痕。
如果现在放弃,可能永远查不清楚家被灭门那晚,父亲为什么要他带着星辉石逃向北方。
胡闹!
一道苍老的喝声劈开混乱。
古松的身影从冰层裂缝中跃下,他的道袍沾着碎冰,手中玉符泛着琉璃般的青光。
老人屈指一弹,玉符精准地拍在楚河后心。
清凉的力量顺着脊椎窜入识海,像一堵突然竖起的墙,将流失的神识兜住。
楚河膝盖一软,扶住冰壁才没栽倒。
他抬头时,古松已站在残片另一侧,枯瘦的手指轻轻划过碎片表面:这不是完整的记忆载体,是意识投影。他的声音像沉在井底的钟,观测者把自己的意识拆成了无数份,每份都藏在不同时间线的残片里。
要读取完整信息,得用外力当引信。
什么外力?苏婉儿抹去嘴角的血,她刚才被震退时撞在冰墙上。
你。古松突然看向她,你体内的抗体异变,本质是时间之力的无序融合。
幽冥殿当年拿你做实验,倒歪打正着培养出了活引信。
楚河猛地转头。
苏婉儿的瞳孔骤缩,后退半步撞在齐昊身上。
妖族少主下意识扶住她,骨刀却仍紧绷着指向古松:老东西,你最好说清楚。
没时间解释了。古松抓住楚河的手腕,将他的手掌按在残片上,小友,用星辉石引动她的血。他另一只手扣住苏婉儿的手腕,指尖刺破她的食指,血珠滴在楚河掌心,与星辉石的光芒相融。
识海再次翻涌,但这次疼痛中多了丝清冽的甜。
楚河闭紧双眼,神识顺着星辉石与残片的连接蔓延——
画面展开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那是一座巨大的镜台,青铜底座刻满轮回文,镜面里流转着数不清的光带,每条光带都是一条时间线。
穿墨色长袍的观测者站在镜前,他的脸在楚河的记忆里逐渐清晰:眉骨到下颌的疤痕像条扭曲的蛇,左眼是正常的黑,右眼却泛着诡谲的银——和楚风的眼睛一模一样。
只要有一条时间线成功复苏......观测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转动,我就能顺着意识碎片,重新归来。他抬起手,指尖按在镜面上,无数光点从他体内飞出,没入不同的光带。
画面突然切换。
楚河看见自己站在镜台另一端,却不是现在的模样——他穿着幽冥殿特有的玄铁黑袍,发间缠着银链,左腕戴着和楚风同款的鬼面镯。
他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望着观测者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温度,第八次轮回的残次品,也配谈复苏?
原来如此......齐昊的声音带着倒抽冷气的嘶响。
楚河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跪坐在地,额头抵着残片。
齐昊的骨刀掉在脚边,他盯着残片上的影像,喉结滚动,他在制造未来的你来替代原本的命运?
那个穿黑袍的......是另一个轮回的楚河?
是楚风。楚河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幽冥殿地牢,楚风掐着他的脖子说你永远追不上第八次轮回的我,想起对方右眼里跳动的银光——和观测者的右眼一模一样。
原来楚风根本不是什么变异体,是观测者意识碎片与轮回者融合的产物。
小心!云影的喝声像利刃劈开空气。
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洞顶的冰层开始簌簌坠落。
楚河被震得向后飞撞,后背撞在冰墙上又滑落在地。
他看见云影旋身张开双臂,风灵之力在众人周围凝成青色光罩,冰锥撞在光罩上碎成冰雾;苏婉儿被齐昊护在身后,妖族少主的脊背弓成防御的姿态,骨刀重新握在手中,刀身泛着妖力的幽蓝;古松站在最前,双手结印,道袍鼓胀如帆,在对抗残片释放的时间波。
这地方撑不了多久!云影的发绳崩断,长发在狂风中乱舞,时间波在撕裂空间,再不走都得被卷进乱流里!
楚河撑着冰壁站起,右手按在残片上。
碎片此刻烫得惊人,他能感觉到观测者的意识在疯狂挣扎,像困在笼中的野兽。我要带它走。他咬着牙说,这是证据,也是武器。
你疯了?齐昊吼道,它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
但能炸碎观测者的计划。楚河的手掌被残片割破,鲜血渗进碎片表面的纹路,银光突然暗了几分。
他能听见系统在识海尖叫【警告!
能量过载!】,却反而加大了握力,我需要它证明,楚风不是不可战胜的。
时间波的冲击突然弱了。
古松踉跄两步,扶住云影的光罩:他......认主了?
楚河低头,看见残片表面的星辉石纹路正在与自己掌心的血融合,像活物般爬上手背。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星辉石认楚家血脉,更认护道之心。原来所谓认主,从来不是血脉的特权,是与时间对抗的决心。
走!云影的光罩出现裂痕,再晚就来不及了!
众人顺着冰壁的裂缝往上爬时,楚河回头看了眼逐渐崩塌的洞底。
残片此刻安静地躺在他怀中,表面的星辉温柔得像父亲书房里的夜灯。
他摸了摸胸前的星辉石挂坠,那里还残留着古松玉符的清凉,观测者在多线复活......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声撕碎,我们不能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出击。
当第一缕天光透过冰缝照在众人脸上时,楚河望着远处重建中的楚家总部。
飞檐上的琉璃瓦闪着微光,像极了当年他站在演武场顶端,看见的晨雾里的家。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残片,眼底翻涌的暗潮比遗迹下的黑洞更幽深——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