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规模远超苏言想象的沧桑雄壮。
高耸的城墙内，宫殿连绵起伏，街道纵横交错，人流如织。
但与繁华相伴的是无处不在的紧张气氛，几乎每个街角都有士兵巡逻，百姓们行色匆匆，少有笑脸。
“这里就是咸阳？让我魂牵梦绕了好久。”赵姬低声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作为赵女舞姬被吕不韦送给了嬴子楚，确实没想到会有今时今日这一步。
苏言注意到许多新建的宫殿确实带有明显的南方风格，与秦地朴实的建筑迥异。
这显然是华阳夫人，这位来自楚国的王太后，影响力的体现。
车队没有直接驶向王宫，而是先到了一座豪华府邸。
吕不韦早已在门前等候，身后站着数十名家仆。
“夫人，公子，一路辛苦了。”吕不韦躬身行礼，目光在苏言身上停留了片刻，似在评估什么。
赵姬微微点头：“吕相国费心了。”
苏言学着记忆中的古礼回了一礼，注意到吕不韦眼中闪过的讶异。
也许真的嬴政不会这么有礼貌？
他暗自记下这一点。
府内早已备好宴席。
酒过三巡，吕不韦挥手屏退左右，厅内只剩他、赵姬和苏言三人。
“情况比预期的复杂。”吕不韦直奔主题，“华阳夫人坚决反对承认公子身份，声称这是赵国精心设计的骗局。”
赵姬冷笑：“那个楚女不过是怕政儿威胁到她外孙成蟜的地位！”
成蟜。
苏言记住了这个名字，嬴政同父异母的弟弟，华阳夫人支持的储君人选。
吕不韦继续道：“阳泉君已经说服了一半朝臣，明日朝会上将提出质疑。他们要求公子出示确凿的身份证明。”
“什么证明？”苏言忍不住问。
“公子出生时的玉牒，或是先王赐予的信物。”吕不韦说。
苏言想起牛老爹给他的那块玉佩：“王翦将军说我有块玉佩...”
吕不韦摇头：“阳泉君已经放出话来，说那玉佩可能是伪造的。他们要求更确凿的证据，比如...身上的胎记或特征。”
赵姬的脸色变了：“他们想当众验身？这是羞辱！”
苏言心头一紧。
他身上肯定没有嬴政应有的特征，一旦验身就会露馅。
吕不韦沉吟道：“我有个计划，但需要公子配合。”
“请讲。”苏言说，尽管他怀疑自己能否做到任何要求。
“明日朝会，公子不必急于证明自己。”吕不韦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相反，公子要表现出对华阳夫人的尊重和对成蟜公子的友爱。我会安排几位重臣适时提出质疑，将矛头转向阳泉君。”
“然后呢？”苏言问。
“然后，”吕不韦微笑，“公子只需做一件事，那就是展现王者气度。让所有人看到，谁才配得上秦国的王位。”
苏言感到一阵眩晕。
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要在一群战国时代的政治老狐狸面前假装王者？
这简直荒谬至极。
哪怕是那个阿牛我做不到这一点，实在是太他妈的难为人了。
但当他看到赵姬期待的目光和吕不韦算计的眼神时，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我会尽力。”他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坚定。
当晚，苏言辗转难眠。
窗外，咸阳的月色冷清如水。
他想起了牛老爹，想起了那个简陋却温暖的茅屋。
与眼前华丽的牢笼相比，那里反而更像家。
“公子还没睡？”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是赵姬。
苏言连忙起身开门。
赵姬身着素色寝衣，发丝披散，在月光下美得不似凡人。
她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这是你小时候的情况记录，”她将竹简递给苏言，“包括出生时的特征、习惯、甚至喜欢吃什么。背下来，明天用得上。”
苏言接过竹简，感到沉甸甸的不仅是重量，更是责任。
赵姬转身欲走，却又停住：
“政儿，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必须成为公子政。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苏言明白言外之意，否则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赵姬离开后，苏言借着烛光研读竹简。
上面详细记录了嬴政的种种特征：左肩有块红色胎记，讨厌吃羊肉，六岁时从马上摔下在右膝留下疤痕……
苏言检查自己的身体——没有胎记，没有疤痕。
明天一旦验身，一切都完了。
然而就在绝望之际，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烛台上。
一个疯狂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
……
次日清晨，苏言在王宫侍女的帮助下穿上华丽的公子朝服。
“公子，该出发了。”吕不韦在门外催促。
咸阳宫比苏言想象的还要宏伟。
高大的殿宇错落有致，廊柱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处处彰显着秦国的国力。
但苏言无心欣赏，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即将到来的考验上。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正中的王座上自然是秦王嬴子楚，不过旁边却是坐着一位老年贵妇——华阳夫人，虽然年迈却目光如炬。
她身旁站着一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衣着华贵，想必就是阳泉君。
“赵姬携子政，拜见大王！拜见华阳夫人。”赵姬盈盈下拜，苏言也跟着行礼。
大殿内一片寂静。
华阳夫人冷冷地打量着苏言，许久才开口：“这就是你们声称的公子政？”
“回夫人，确是妾身与大王之子，流落赵国多年，今幸得归来。”赵姬恭敬地回答。
阳泉君突然冷笑一声：“姐姐，此事蹊跷！公子政自出生便于邯郸，随为秦质赵多年，怎会突然归秦？我看此人八成是赵国派来的奸细！”
朝臣中响起一片议论声。
苏言看到一位年少公子站在阳泉君身侧，想必就是成蟜，他最大的竞争对手。
“阳泉君此言差矣。”吕不韦出列反驳，“王翦将军已确认公子身份，且有先王玉佩为证。”
“玉佩可以伪造！”阳泉君高声说，“若要证明身份，当验明正身！史载公子政左肩有赤色胎记，右膝有疤痕，何不当众查验？”
朝堂上一片哗然。
苏言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保持镇定。
他注意到赵姬的手指微微颤抖，而吕不韦则神色不变，显然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华阳夫人抬手示意安静：“阳泉君所言有理。为保王室血统纯净，验明正身是必要的。公子政，你可愿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言身上。
至于秦王嬴子楚就像是一个泥菩萨一样保持着他的威严而一言不发。
这一刻，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言缓步上前，声音清晰而沉稳：“孙儿理解父王和祖母的担忧。然验身之事，关乎王室尊严。孙儿斗胆提议，不如由祖母选一位可信的太医私下查验，结果当众宣布即可。”
这个折中方案让朝臣们纷纷点头。
阳泉君还想说什么，华阳夫人却已同意：“就依你所言。李太医，带公子政去偏殿查验。”
一位年迈的太医领着苏言来到偏殿。
当苏言脱下上衣，却是没有任何的印记，太医不由得露出了满脸的诧异。
“回禀夫人，”很快太医回到大殿宣布，“公子政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印记，和记载不符。”
阳泉君脸色大变：“什么？果然是个冒牌货？”
“可有看错？”
“老朽虽年迈，眼却不花。”李太医不卑不亢。
朝堂上再次议论纷纷。
更多的是对苏言和赵姬的喊打喊杀。
然而苏言看到吕不韦嘴角微不可察的上扬，心里一动，自己果然是猜对了。
赵姬昨晚交给自己的竹简完全是吕不韦对自己的考验，毕竟他才是最怀疑苏言身份。
然而苏言的坦荡解除了吕不韦对自己的怀疑，接下来便是会使出浑身解数保护苏言。
只见吕不韦老神在在的走出解释说道，“大王，夫人，其实那份所谓的竹简是假的，公子政身上本来就没有任何的印记。”
“什么？”此时大殿之上的文臣武将都是震惊了。
果然最先跳脚的还是那个小丑一般的阳泉君，“大胆！吕不韦，你竟然敢戏耍大王和华阳夫人？”
“大王，夫人，臣之所以炮制一份假的竹简，同样是为了测试公子政。”
“何意？”此时坐在王座之上的秦王嬴子楚第一次发问。
“昨天晚上，臣提前把这份竹简拿给了公子政，如果他真是心虚的话，必定会按照竹简记载造假，可是公子政他并没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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