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减震系统的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苏言透过车窗看到两侧峭壁如刀削般陡峭。
自从离开牛家村后，这已经是第七天了，但是他们已经遭遇了四次刺杀。
“公子小心！”
王翦的吼声刚落，一支羽箭“嗖”地穿透车窗，擦着苏言的耳边钉入车厢内壁。
苏言浑身一颤，本能地缩低了身子。
“保护公子和夫人！”王翦的声音在车外响起，随即是金属出鞘的铮鸣和士兵们急促的脚步声。
赵姬面色如常，只是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袖：“又是赵国派来的刺客。他们不想让你活着回到咸阳。”
苏言咽了口唾沫，心脏狂跳如鼓。
每一次刺杀都让他更加确信——在这个世界，死亡如影随形。
车外传来短兵相接的声响、惨叫和肉体倒地的闷响。
血腥味透过车帘飘了进来。
“政儿，怕吗？”赵姬突然问，凤目微挑。
苏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不怕。”
他在撒谎，但他知道嬴政不该是个懦夫。
赵姬的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很好！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大秦的公子政，未来的秦王。恐惧是弱者才有的情绪。”
车外的打斗声渐渐平息。
王翦掀开车帘，脸上沾着血迹：“刺客已全部伏诛，请公子和夫人恕罪，让您受惊了。”
“查出来历了吗？”赵姬冷冷地问。
王翦犹豫了一下：“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标记。但看兵器制式...不像是赵国人。”
赵姬眼中寒光一闪：“有意思！看来有人比赵国更不希望我们回到咸阳。”
“……”王翦自然是当做什么也没有听见。
而苏言同样听出了弦外之音。
除了外敌，秦国内部也有人想要他的命。
这个认知让他的胃部一阵绞痛。
车队继续前行，苏言注意到王翦增派了更多护卫，士兵们的眼神也更加警惕。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山谷扎营。
篝火旁，王翦低声向赵姬汇报着什么。
苏言假装专注于手中的竹简，实则竖起耳朵偷听。
“...华阳夫人派人在函谷关设卡...阳泉君调动了府中私兵...”王翦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赵姬冷笑一声：“那个楚女和她弟弟...真以为能阻止我儿回宫？”
苏言心头一紧。
华阳夫人是秦孝文王的王后，阳泉君是她的弟弟，在秦国朝堂势力庞大。
如果他们反对“嬴政”回宫……
“公子。”王翦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明日我们将抵达函谷关，可能会遇到...一些阻碍。无论发生什么，请记住您的身份。”
苏言点点头，感到喉咙发干：“王将军，如果...我是说如果，华阳夫人不认我这个孙子怎么办？”
王翦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得坚定：“公子多虑了。您是先王嫡孙，血统不容置疑。何况...”
他压低声音，“吕相国已经做好了安排。”
吕不韦。
苏言脑海中浮现出宴会上那个目光如炬的中年男子。
历史上著名的商人宰相，赵姬的...情夫。
当然也是那个成语奇货可居的创造者……
这个认知让他胃部又是一阵不适。
……
次日正午，雄伟的函谷关出现在视野中。
高达数丈的城墙如同巨兽盘踞在山谷之间，关楼上旗帜招展，守军盔甲鲜明。
苏言的马车刚接近关门，一队精锐士兵突然列阵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华丽铠甲、面容傲慢的年轻将领。
“奉华阳夫人之命，核查所有入关人员身份！”年轻将领高声宣布，目光轻蔑地扫过王翦的队伍。
王翦策马上前：“蒙恬将军，这是公子政的车驾，你敢阻拦？”
蒙恬？苏言心头一震。
未来秦国的名将，现在还是个年轻将领？
他悄悄掀开车帘一角，看到一个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的年轻人正与王翦对峙。
“王将军，”蒙恬不卑不亢，“末将只是奉命行事。近日有赵国奸细冒充王室成员试图混入咸阳，华阳夫人为保王室安全，特命严查。”
赵姬突然掀开车帘，冷艳的面容让周围士兵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蒙恬，你蒙家世代忠良，今日是要造反吗？”
蒙恬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夫人言重了。末将只是……”
“只是什么？”赵姬步步紧逼，“只是要查本宫和公子的身份？你好大的胆子！”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苏言看到王翦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而蒙恬身后的士兵也握紧了长戟。
一旦冲突爆发……
苏言深吸一口气，突然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他身上。
“公子！”王翦惊呼，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现身。
苏言强迫自己挺直腰背，缓步走到蒙恬面前。
他比蒙恬矮了半个头，但此刻他必须表现出王者的气度。
“蒙将军忠于职守，何罪之有？”苏言平静地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见，“既然华阳祖母担忧赵国奸细，本公子愿意接受查验。”
蒙恬显然没料到这个发展，一时语塞。
赵姬和王翦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苏言继续道：“不过，蒙将军需记住，今日你拦的是谁。他日本公子继承大统，希望将军还能如此尽忠职守。”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给了蒙恬台阶下，又明确警告了他后果。
苏言自己都惊讶于能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连日来的生死危机逼出了他骨子里从未察觉的潜质。
蒙恬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单膝跪地：“公子明鉴！末将...末将冒犯了。请公子和夫人入关！”
赵姬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而王翦则明显松了一口气。
苏言微微颔首，转身回到马车，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车队缓缓通过函谷关时，苏言听到关墙上士兵们的窃窃私语：
“那就是质赵多年的公子政？”
“好生威严，小小年纪就有王者之风...”
“听说他在赵国隐姓埋名多年...”
“嘘！小声点，别让蒙将军听见...”
苏言闭上眼睛。
第一关算是过了，但真正的挑战还在前方。
咸阳宫中的华阳夫人和阳泉君，绝不会轻易接受他这个“失而复得”的公子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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