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深处的寝殿内,药香与熏香交织,掩盖不住死亡的气息。
嬴子楚靠在榻上,面色蜡黄,曾经俊朗的面容已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
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闪烁着君王的光芒。
“政儿,过来。”嬴子楚向站在床尾的苏言招手,声音虚弱却不容抗拒。
十岁的苏言快步上前,跪在榻边。
三个月来,他几乎每日都会来此接受父王的教导。
从最初的战战兢兢,到如今已能从容应对,他越来越适应“嬴政”这个角色。
“今日,寡人与你讲讲秦国的朝堂派系。”嬴子楚艰难地撑起身子,内侍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屏退,“这是为君者必须掌握的学问。”
苏言恭敬地点头,目光专注。
这些知识对他而言比任何兵法剑术都重要,要在这个权力漩涡中生存,就必须了解每一股暗流。
“秦国朝臣,大致分为三派。”嬴子楚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其一,是以华阳夫人和阳泉君为首的楚系;其二,是以蒙骜、王齮为首的军功贵族;其三,是以吕不韦为首的外客士人。”
苏言认真记下每一个名字。
这些在史书中见过的人物,如今是他必须直面的对手或盟友。
“楚系势力根深蒂固,自孝文王时便已渗透朝堂。”嬴子楚轻咳几声,苏言连忙递上药汤,他却摇头拒绝,“华阳夫人虽为寡人养母,却一心扶持成蟜,你需万分警惕。”
“儿臣明白。”
“军功贵族世代为秦征战,功勋卓著,在军中威望极高。”嬴子楚继续道,“他们不参与朝堂争斗,但若得罪了他们,就等于自断臂膀。”
苏言想起历史上秦始皇统一六国依靠的正是强大的秦军。
获得军方支持,对他未来至关重要。
“至于吕不韦……”嬴子楚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丝帕上。
苏言心头一紧,连忙呼唤太医,却被嬴子楚制止。
“无妨。”嬴子楚擦去嘴角血丝,眼中闪过一丝急切,“时间不多了,听好。吕不韦虽为外客,却才智超群,手握大权。寡人已安排你认他为亚父,今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对他言听计从。”
苏言表面恭敬称是,心中却暗自警惕。
历史上吕不韦与嬴政的关系最终破裂,他必须小心平衡。
“记住,为君者……”嬴子楚突然抓住苏言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外示柔弱,内藏锋刃。该忍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该狠时……”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父王保重,这些日后再教不迟。”苏言担忧地说。
嬴子楚苦笑:“寡人怕是没有‘日后’了。”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去吧!明日再来。”
苏言深深一拜,轻步退出寝宫。
廊下,吕不韦正负手而立,显然已等候多时。
“公子。”吕不韦拱手行礼,姿态恭敬却掩不住眼中的审视,“大王今日气色如何?”
“回亚父,父王精神尚可,只是咳血加重了。”苏言故意用上嬴子楚安排的称呼,观察吕不韦的反应。
吕不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作满意的笑容:“公子折煞老臣了。不过既然大王有命,老臣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公子。”
两人并肩走在宫廊中,看似和睦,实则各怀心思。
苏言知道,这位“亚父”既是强大助力,也是潜在威胁。
“亚父,政有一事请教。”苏言停下脚步,摆出一副天真模样,“华阳夫人近日频频召见成蟜,所为何事?”
吕不韦眯起眼睛:“公子聪慧,想必已猜到答案。华阳夫人不甘心成蟜落败,正谋划在大王……之后推他上位。”
苏言佯装惊慌:“那该如何是好?”
“公子勿忧。”吕不韦胸有成竹,“老臣已联络军中将领和朝中重臣,只要大王明确传位给公子,他们定会支持。”
苏言低头掩饰眼中的思索。
吕不韦如此自信,说明他在军中和朝堂的势力已根深蒂固。
这是个好消息,也是个警告?
自己将来若要亲政,必须逐步摆脱这种控制。
“全赖亚父运筹。”苏言恭敬地说,“政尚且年幼,今后还需亚父多多教诲。”
吕不韦满意地捋须微笑。
在他眼中,十岁的公子政聪慧却温顺,正是理想的傀儡人选。
……
演武场上,苏言满头大汗地练习剑术。
十岁的身体尚未长成,但他坚持每日训练两个时辰,剑法已小有模样。
“公子,手腕再抬高三分。”项少龙在一旁指导,“对,就是这样。”
苏言调整姿势,木剑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三个月来,他不仅学习剑术,还跟随项少龙练习骑射、搏击。
现代人的思维加上刻苦训练,进步速度令项少龙都感到惊讶。
“项师傅,我听闻齐国有个孙膑,著兵法讲究‘虚实相生’,这是何意?”苏言故意问道。
他知道项少龙会忍不住用现代军事理论来解释。
果然,项少龙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公子此问甚妙。所谓虚实,就像……”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现代军事中的佯攻与主攻、信息战等概念,虽然刻意用古代词汇包装,但核心理念明显超前于时代。
苏言认真聆听,不时提问引导。
这是他获取现代知识的主要方式——让项少龙无意中透露,再加以吸收转化。
既不会暴露身份,又能运用先进理念。
“公子天资过人,一点就通。”讲解完毕,项少龙由衷赞叹,“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名将。”
苏言谦虚地摇头:“全赖项师傅教导有方。”
他话锋一转,“对了,师傅游历各国,可曾见过特别……奇特的人物?”
项少龙警觉起来:“公子指的是?”
“比如……”苏言装作思考的样子,“精通奇技淫巧的方士?或者言行怪异,仿佛来自他乡的异人?”
这是又一次试探。
苏言想知道除了他们两人,这时代是否还有其他穿越者。
项少龙明显松了口气:“确曾见过几个自称能预知未来的术士,不过多是招摇撞骗之徒。”
他犹豫片刻,补充道,“倒是听闻赵国有个少年,能造出会飞的木鸟,不过后来失踪了。”
苏言记下这个信息。
会飞的木鸟?听起来像是现代机械知识。
看来有必要调查一下这个“少年”的下落。
……
吕不韦府邸的密室中,烛光摇曳。
“相国大人,人已带到。”心腹家臣低声禀报。
吕不韦抬眼看去,一个身材魁梧、面容俊美的年轻男子被带了进来。
男子约二十出头,眉目如画却带着几分阴柔,行走时姿态怪异,似刻意模仿女子步态。
“你就是嫪毐?”吕不韦冷淡地问。
“回相国,小人正是。”嫪毐跪伏在地,声音刻意放得轻柔。
吕不韦厌恶地皱眉,但想到赵姬近日越来越频繁的暗示和要求,又不得不继续这个计划。
自从他专心政事冷落赵姬后,那个女人变得越来越难以安抚。
若任其发展,恐生变故。
“本相有一项任务交给你。”吕不韦直入主题,“需要你入宫侍奉赵姬夫人。”
嫪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小人万死不辞!”
“别急着高兴。”吕不韦冷笑,“首先,你需要净身。”
嫪毐脸色大变:“相国大人!这……”
“当然,是假的。”吕不韦示意心腹拿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特制药物,服下后可使阳物暂时萎缩,足以通过太监检验。药效过后自会恢复。”
嫪毐如释重负,又疑惑道:“那之后如何瞒过后宫检查?”
“本相自有安排。”吕不韦不耐烦地挥手,“记住,入宫后你的任务就是满足赵姬,让她无暇他顾。若敢多嘴多舌,或惹是生非……”
他未说完的话比任何威胁都可怕。
嫪毐连连叩首:“小人明白!小人定当谨守本分!”
吕不韦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个肮脏的计划让他作呕,但为了权力稳固,有些事不得不做。
赵姬自从回到咸阳便是经常缠着他,然而他如今只对权力感兴趣。
于是为了安抚赵姬那颗寂寞空虚的心,吕不韦便是安排了这个嫪毐。
他只希望十岁的公子政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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