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自然成功,不能不成功,没有理由不成功。
燕敬权没有折腾黄彦威,却也没有马马虎虎地走过场。夜行小队沿沭河岸向南走出去七里多路才折返,途中还演练了休息、加餐、集队等科目,回到营地时经亥时过半(夜晚十点)。
李丛作为副都头只有一名官派的当直王小乙可供使唤,夜行小队出发后不久就被李丛支使得不得安宁,住来查看,只是还未走出军营大门而已。
听到小队回营,王小乙立马上报,李丛立马出迎。借着依稀的星光,李丛发现整支队伍军容整齐,军械军品捆扎牢固,军健们气势充足。
黄彦威低声解散队伍,与燕敬权派来的两名亲随告别:“辛苦两位节级了。”
两人也很客气:“黄都头辛苦,我等回去后,必定如实禀报总管。”
黄彦威李丛走进都部营帐,黄彦威轻描淡写说道:“还好,没出什么事故。没有掉队的,没有摔伤扭伤,没有人发出惊叫,很顺利,很正常。”
伸手接过酒克庄递过来的热水碗,见李丛眼里似乎还有无穷无尽的话要问,也就没有立即喝水,向酒克庄使了个眼色,酒克庄立马明白,又倒了一碗水递给李丛,然后退下。
黄彦威喝了一口热水,缓缓说道:“并不是说不夜盲就能夜行军,里头的门道还有许多。不说别的,夜幕之间,如何识别方向道路,就是一大难题。今晚的行军还好说,没有固定的目标,不用防备敌军的哨探,走出去再走回来就完了。如果想要突袭某处敌军,就算手里有舆图,身边有向导,白天也曾派斥候查探过道路,夜间物体看上去和白天截然不同,一旦大意还是会走错道路。舆图通常是不准的,向导也不能完全信任,这就要求带队之人必须非常清醒,时刻都能知道队伍身在何方。”最后说道:“不是我要藏私,实在是只能边干边学,区别是有的人学得快,有的人学得慢,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学不会,也不知道去学。”
黄彦威是个面冷心热、吃软不吃硬的人,孙益耍流氓,他就耍流氓回应,顺手还给孙益挖了个坑。李丛空降过来做副都头虽然招他不快,毕竟只是门户之见,并没有什么本质性的、人与人之间的厌恶与冲突。今天李丛表现得够朋友,他黄彦威自然也得够朋友,这才会示意酒克庄给李丛倒水。不然凭酒克庄的那个死脾性,他才不会鸟李丛呢。今晚过后,只要还是同样的场合,酒克庄只要给黄彦威倒水,就会替李丛倒水,直到黄彦威说以后不用再倒了。
他没说出口的是,燕敬权派过来的两名亲随节级,夜行能力实在并不怎么样。本领和能耐一伸手一抬脚就能看出来,是瞒不过人的,不用说还一起走了这么久。
李丛点头:“多谢黄都头指点。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行军,还是先歇息吧,日后再向你慢慢请教。”说着告辞。李丛做为副都头兼书记官,跟几名火夫、两名虞候还有他的当直住一座帐篷。
黄彦威看着李丛的背影暗暗点头:这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也很有耐心,跟他共事说话很省力。
次日拔营行军,燕敬权仍旧不急不燥,稳稳掌控行军速度。行军时,黄彦威李丛一人在本都队前,一人在本都队尾,休息也只有一刻钟,说不了什么正经话。直到午间大休,李丛才靠过来小声问道:“都头,衮州在西北,咱们为什么一直向东南走?”
哪怕是不懂军事的人也都知道,既然是援助衮州慕容彦超的叛军,就应当迅速赶往衮州城下,里应外合夹击攻城的大周郭威军。
如今不去西北去西南,差不多已经是南辕北辙了。
黄彦威沉吟:“这些事情不要说是都头副都头,就算是指挥使副指挥使(管领五百人的职位),也都不知道。不应该知道,也不许知道,更不许打听。咱们只要进了大周境内,对衮州的慕容彦超就是一大支援,并不是非要赶到衮州城下才是支援。”
这种官腔当然满足不了李丛,黄彦威只得又道:“我们这支军队,只带了不多一点行军口粮,跟叫花子差不了多少。赶到衮州去,不光不能给慕容彦超送料草、送接济,还得指望城里给咱们送吃的。据我所知,慕容彦超这人多谋少断,有点象三国时的袁术袁公路,本质上还是胆小懦弱,想靠算计就不劳而获。此人还有一个特点是极度爱财,为了财物甚至可以出卖他的祖母-当然了,这只是一个比方,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祖母长什么样。衮州的慕容彦超必定不会拿出城里的军粮分给我们,我们会挨饿,然后会被郭威军击溃。”
这样一解说,燕敬权带领这支南唐军斜斜向西南行军,紧靠着两国的边境线行走,似乎就成了必然选择。
李丛想了想,似乎心有不甘,摇了摇头。
黄彦威也叹了一口气:“实力决定一切。”
燕敬权手里如果能有一支两万人的精兵,国内的后勤能够跟得上,相信这位行军大总管会做出全然不同的行军部署。
但此时的南唐国,哪怕掏空家底也拿不出来这么多的军队北上,更不可能保障后勤。
此时南唐的兵力和精力全都放在南线,想要趁马楚国(湖南境内)国内战乱兄弟争权趁火打劫摘挑子。结果楚国是灭掉了,但楚国境内的军事强人纷纷独立割据,岭南的南汉国乘机北上抢占楚国领土,南唐无力征服割据势力,更无力对抗南汉国,只得抢了一些财物黯然退场,也就是说,杀人空赚两手血。
这情形与五年前一模一样。五年前闽国内乱,南唐趁乱出兵,经过三年苦战,闽国共有八州,有四州落入趁火打劫的吴越国手里,有两州落入割据势力留存效手里,南唐国只得了可怜的两州之地。
留存效由一名州郡军吏起而割据,堂堂的南唐国竟然征服不了,只得承认现实。这足以说明南唐国的朝廷、皇帝、文武的决策能力,组织能力、执行能力无能衰败到了何种程度。
哪怕是军神,托生在眼前的南唐国也是毫无出路。
军队中规中矩地走了差不多四十里路,燕敬权传令扎营。
黄彦威安排好扎营食宿任务后,照例让当直酒克庄叫来五名军健想要出去转悠。名目自然是“樵采”砍点柴烧火割点草喂牲口,当然运气要是好的话,顺手也能打打猎,搂草打兔子总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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