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千古之恨的何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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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仅此而已。

随即,便神色自如,恢复如常。

仅仅只是因为,家贫如洗、无以为继,就算是爷娘不舍、弟妹不弃,能够留在家里,最终也逃不过,成为不知凡几的遍野饿殍之中,一具小儿童尸的凄惨命运。

然则……

如果能够自卖自身,将自己卖入,与陇右李氏皇族,关系甚深的豪门大族之中,为婢为奴的话,就能够给家里换来,至少两石的糜子。

而这些个保命的吃食,应当是足够,家中的阿公、阿婆,爷娘二老,与兄弟、妹子,熬过青黄不接的艰难时刻。

加之,又少了自己这个,足以分薄家人吃食的舔头,里外里算计下来的话,确是可以保证,家人们两年的过活生计。

虽然只有六岁,且大字不识一个,但却儿时早慧的何大(曾经的何为,在家排行老大),已是在心里面,暗自打定了主意。

大不了等到俺何大,长大成人之后,有了一把子干活的气力,又或是可以,养家糊口的一技之长,足以能够维持,家人们的过活生计之时,再想办法赎身脱籍,回家侍奉公婆长辈、父母双亲,为他们养老送终。

将兄弟、妹子扶养成人,娶妻、嫁人、生儿、育女……

只待到了那时,自己也应该是可以,考虑一下成家立业的……

如是想到的何大娃儿,便随着乡里的耆老长者,(期间,哭天抢地、割舍不得的亲情,就不再赘述)与另外的两个娃子、三个丫头一起,来到了平凉的豪门大族史家。

乡里的耆老长者,与史家府上的二管家,分别代表着卖方、买方,签订了自愿卖身,与史家为奴的文书。

身为当事人的何大,还有幸在三份卖身契上,按了自己的手印、掌印。

当然,签订完了的卖身文书,一份由买家保管,一份交由乡里治所留存,而另外的一份……

自然是不会交给,年仅六岁的吃屎娃子何大,自己保存了,而是由耆老长者捎了回去,交给了何大的爷娘二老,由他们二人妥善保管。

此次卖身所得的回报,看起来,也甚是一个丰厚,仅仅只是何大一个娃子,就给家里人,换来了足有三石的糜子吃食!

这样的话,自己一家老小,今年的生计过活,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如此看来,这个豪门大族的史家,还着实算得上是个,不怎么黑心欺人的好人家了!

吃了两顿饱饭,简单沐浴了一番,换了一身麻衣行头之后,颇为有些心满意足的何大娃儿,难免会如是想到。

只是……

如此简单的温饱待遇、环境条件,就能够轻易得到满足的何大娃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旬日之后的京城长安一行,却是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何大娃儿的此世今生……

意想之中的赎身脱籍,而后,回家侍奉公婆长辈、父母双亲,为他们养老送终的念想,想来咱们的何为小黄门(他何为的姓名,还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机灵小黄门的师祖大人,为他取的),今生今世就不用想了。

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安居乐业、传宗接代的美丽梦想,也随着那“嘁哩咔嚓”的几刀,而就此便彻底幻灭了……

不过……

还好的一点,那就是,随着何为小黄门,年龄、岁数的不断增长,他的才智、能力、武功与本领,以及与之相对应的身份、地位、职位与权力,乃至可供其支配的财富钱粮,也水高船涨的同时,远在数千里之外,陇右平凉地区,他何为家里的生计条件,也是一年要比一年强。

两个兄弟,与一个妹子的婚姻大事,乃至一应所有过活生计的张罗、安置,都是当年那个,皇家内侍省掖庭局,正七品下的内寺伯何为,一手操持的。

期间,身为皇家内侍省内监局,皇家内卫密谍司,一位从事秘密职司差遣的大内鹰犬,内寺伯何为,曾经趁着奉差河西、陇右两道,职司公务的机会,回到了阔别已经有十数年的故土。

但是……

自觉已是残疾之身,无颜再见祖宗先人的内寺伯何为,没有与自己的阿公、阿爷,与兄弟、妹子们,谋面相见,一诉亲情。

他只是在距离自家的宅院,足有五里地的乡里治所,与自己那位,有着生养之恩、血脉亲情,母子连心的娘亲大人,匆匆地见了一面,也听到了,已经哭的是泣不成声的老迈娘亲,撕心裂肺地哭喊出了,属实就像是,某个历史典故里面,那只泣子而死的母猿一般,肝肠寸断的嚎哭之声,“真真是苦了我儿!真真是苦了我儿!……”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内谒者监何为,乍一听到法曹参军狄仁杰,唏嘘、感慨地说起,当年他在太行山巅,“白云望亲”的过往经历之时;

说起他远在河南道河阳县,居住、任职的爷娘二老、父母双亲,都已经是知天命岁数的年纪,还要在外奔波劳顿、栉风沐雨的时候。

内谒者监何为,一家伙就想起来了,自己当年在乡里的治所,见到日渐老迈的娘亲大人,撕心裂肺地嚎哭出了那等,令人可谓是肝肠寸断的哀恸言语。

“真真是苦了我儿!真真是苦了我儿!……”

一下子就被勾起了,强烈思亲、思乡之情的内谒者监,一时间,确是陷入了,深深的追忆、回想之中……

……

见此情景,善于察言观色、见微知著的法曹参军狄仁杰,贴心、知意地停下了讲述,取过了水囊,润了润嘴巴与嗓子之后,便静静地等待了下去。

原本就是一个,“五好”听众的内谒者监潘亮,咂巴着嘴巴,想要出言安慰一下,已经深深地陷入追忆、回想之中的老伙计。

只是,话到嘴边之际,却是又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开口,究竟该说些甚么,最后也只好就此作罢。

是啊!

一个自幼便流离、失孤,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甚至就连兄弟姐妹、亲戚亲属,都没有一个的落难孤儿,而且,还是一位被无良、黑心的人牙子们,倒卖了几手之后,便净身入宫,从来都未曾有过那种,家族理念、家庭亲情,与爷娘二老、兄弟姐妹,等等概念的去势宦官,又能够拿出甚么,有力、得用的言语说辞,来安慰已经陷入亲情漩涡里面的内谒者监何为?!

要知道人家何为,起码还知道,自己的老家故土,在何地何处?

知道自己老家的家宅院落里面,还有着自己的……

虽然当年以三石糜子粮食的代价,将自卖自身的何为娃儿,送到京城长安,去势净身,入宫为奴的平凉豪门大族史家,在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且暗自发下了毒誓,定然会教他史氏一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皇家内卫内寺伯何为,精心细致、全面周到地谋算、操持,与数度霹雳重击之下,早就已是灰飞烟灭、流离失所,再也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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