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灭绝七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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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自己内功不成,剑法也不行,实在愧疚,激发起牛脾气,扬起雷殇剑往后一拉,欲做势再练,刑无任却摇头道:“你再心急也无用,你知道无欲和七绝全然相反,却不能体会真正相反的不只是心法,更是意境!”

风小刀愕然道:“意境?”

刑无任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梭巡不止,语气忽地一沉,道:“无欲总若有似无、鬼魅飘忽,以达到柔能克刚的境界,你以为七绝既然相反,就应该凌厉刚猛,这可想错了!它的意境是至狠至绝,但狠绝不一定是刚猛,有时更多的是阴柔,一味地强攻,只能画其皮不能神其髓,你若想练成剑法,心中需『灭绝七情、六亲不认』!”

风小刀失声道:“灭绝七情、六亲不认?”

刑无任对于风小刀的反应并不意外,淡淡地道:“七绝的第一课即是杀人,杀人有七技,乃是一纵剖、二横斩、三砍劈、四削切、五剜心、六断筋、七骨肉分离。”

随着刑无任所述,除魔大会中的残忍情景不时浮现风小刀脑海,他心中犹感慽然,不自觉地就露出几许难色:“杀人何必这么分细节……”

他刀法高超,一听即明白七技是何意,却觉得取人性命已是不该,若能一刀毙命,教对方少受些痛苦才是最好。

刑无任精光一湛,沉声厉喝道:“这就是你问题的根本!你心中对七绝剑法不以为然,便无法真正人剑合一!”

风小刀脸上一红,歉然道:“小刀岂敢轻视先祖绝学?必会用心学习。”

刑无任敛起厉光,缓缓道:“无间七子的第一堂修练,即是要以七技杀七个大恶不赦之人,通过考验后,才能开始学习七绝剑招,它锻炼的不是剑法技巧,而是狠绝的心志。以你的修为要使这七技易如反掌,但你心中只认定一刀毙命,对杀人的手法和意境皆不讲究!”

风小刀回想起玉冰华、云水天、宫紫风等人都在自己留情后反下杀手,原来是经过这般训练,他明知会得罪刑无任,仍反驳道:“止戈为武、杀戮为止杀,若将人训练得残忍无道,这样的剑法如何学得?”

刑无任并未发怒,只沉声道:“你江湖历练尚浅,不知道世间最厉害的招数并非什么绝世武功,而是险恶心机、陷阱毒计,一旦落入敌人网罗,任凭你刀法再高超也只能徒呼负负、憾恨以终!只有灭绝七情、六亲不认,才能万无一失,若没有钢铁般的心志,遇到敌人的阴谋诡诈,你如何翻身?面对至亲至爱背叛,你怎下得了手?”

他负手而立,一声长嗟,深幽目光远眺这一铺万顷、浩瀚翻腾的云海,就彷如参透了江湖的起伏跌宕、诡谲莫测。

风小刀虽觉得不该再顶撞这权高德劭的中州领袖,却又忍不住道:“人生在世,总有血浓于水的亲人、两肋插刀的兄弟和恩情深重的长辈师父,如果六亲不认,怎对得起他们?”

刑无任冷哼道:“血浓于水的亲人?你不见自古以来,王位争夺有多少父子相残?通常兄弟不是为你两肋插刀,而是把两刀插在你骨肋之上,至于师徒……嘿!”

他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冷笑,心中浮现的是这一生与他关系最深厚的师和徒——上官秋水和玉冰华。

风小刀听他狠绝的话语中有一丝耐人寻味的感慨,不禁想道:“岛主一方面要为中州排纷解难,一方面又要抗衡至奸至恶的魔君,真是日日算计、心力交瘁,所以对谁都不信任了,我可比他幸运得多。”

心头浮起父亲、若水、君无言、观玅、孤焰和路潇遥等人的身影,感念万分:“倘若五日后我还有命在,将来或可慢慢解他心结。”

刑无任看风小刀倔强中流露出几许关心,虽不知他想些什么,却从来不曾在自己任何一个弟子脸上看过这等神色,他们眼中大多是敬惧。

刑无任不禁暗暗自嘲:“高处不胜寒,他们怕我得很哪!”

又道:“你心底不服,想些什么,不妨直言。”

风小刀认真道:“我原本答应君师兄要共同辅佐岛主,可惜遇到靳师兄沉冤未雪,等真相大白后,我就能倾力相助。岛主为抗衡魔界,实在殚精竭虑,如果较多人分忧解劳,该就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总还有些许真心。”

刑无任微微一怔:“这小子心中不服,竟是反过来劝我?若水师伯,你教出来的好弟子!”

他严峻冰冷的心但觉风小刀言语可笑,却又不禁浮起一丝温暖,故意问道:“倘若你诚心待人,别人却设计害你,又当如何?”

风小刀不假思索道:“若是妖魔为祸,自当下手诛灭,若是至亲至爱的人作恶,定要尽最大的力气劝他改过向善。”

刑无任阅人无数,风小刀真心或虚意自是逃不过他法眼,不禁轻叹一声,慈和地道:“虚伪的仁善实是祸根,对敌人手软便是增添苍生无数劫难,老三为人正直不逊于你半点,何以能学会绝殇天雷?是因他心中只有大公大义,宁可承担杀生罪业也绝不滥放妖邪,你不能看透这点,一辈子都别想学会七绝剑法。”

风小刀低头反复思索:“心中只有大公大义,所以就要灭绝七情,六亲不认?”

想了半晌,并无领悟,他实在挂念孤焰,又见刑无任慈和明理,拱手道:“小刀有一不情之请,求岛主答应。”

刑无任道:“什么事,你说吧。”

风小刀道:“大哥实为无辜,我想请岛主放他出来,小刀愿立血为誓,若不能查出凶手,必以命相赔!”

刑无任暗思:“他竟想以不练剑法来威胁我放人!”

就道:“江湖上最重的乃是信义两字,我曾当众承诺靳三嫂,如何能改口?”

风小刀明白江湖中人最重承诺,只得又道:“那么请让我探望大哥,我才能安心。”

刑无任见他并没有进一步威胁,颇为意外,道:“你放心吧,修罗道中戒护森严,我已说不得滋事,在无间的地盘上,想还没有人敢违背我命令。”

他轻拍风小刀的肩道:“你不如专心练成剑法,相助除去魔君,或许能将功赎罪。”

他神色中有说不尽的期盼,忽而双袖一拢,长揖道:“风师弟,无间岛上数千条人命,就拜托你了!”

面对刑无任殷切寄望和救回孤焰的可能,风小刀胸口一热,豪情陡生,连忙回揖:“岛主今日授剑,小刀铭恩于心,我必会牢牢记住大公大义,学会这天雷之招!”

刑无任听他虽有决心,但仍只说要记住“大公大义”,绝口不提“灭绝七情、六亲不认”,心中无奈,怅然而离。

............

风小刀独自待在掠影峰顶,一面极力舞出剑式、一面研究剑谱,但翻来覆去,实看不出如何才能灭绝七情:“师父要我来这儿,是为了教我放下仇恨,可岛主所说全然不同,为何二者都源于无心祖师,意境上却天差地远?”

想着和若水所授完全相反的道理,他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使招怎么不对,直到夕阳西下仍未见进展,虽不肯服输,却也莫可奈何。

其实绝殇天雷乃是七绝中最符合风小刀根砥的招式,他的无欲刀法是以虚无破入实有,孤焰又曾授他“无胜于有”的施力之法,所以他对“无、有”的领会并不下于靳无尘,单就剑招来说,他确是最适合的人选。

但他所面临的阻碍却是来自心性,这一点,就连孤焰也始料未及,正当他一次又一次挥舞雷殇剑、万般着急时,背后忽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路潇遥从山陵坳处现身,一身鹅黄裙衫朝气亮丽,提着饭篮笑吟吟道:“小师叔,我给你送饭来啦,啊!”

她突然一声惊呼,手中饭篮滑落,风小刀身形一飘,雷殇斜刺过去,剑尖轻挑,饭篮于空中抛出一个弧线、循环大转,又稳稳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半件也没掉出,他见路潇遥脸色霎白,忙问道:“遥儿,你怎么了?”

路潇遥指着他失声道:“你……你身上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