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诈死逃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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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小刀衣衫一片血红,竟是练剑过凶,几处伤口再度裂开。

她心中着急就扯下一块鹅黄裙襟,一抬头见风小刀清亮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忽想起若为他包扎必要为他解衣,不禁低了头、粉颊倏红,忸怩道:“我……我……”一时不知该不该递过布条,干脆啐骂道:“难怪木姑娘说你都不顾惜自己!”

风小刀这才知全身血汗淋漓,自己拼命练剑不觉得疼痛,倒是吓坏了小姑娘。他瞧路潇遥满脸关切焦急,心中涌起暖意,伸手拿过布条道:“谢谢你啦。”

他将外衣敞开,以布条贴着腰间捆缚起伤口,布条不够,又撕下外衣下摆接好再绑过。他一拍腰间长带,笑道:“你瞧,这带子可是双无连手打造,专治跌打损伤、刀剑创伤,最是止血良方!”

路潇遥见风小刀卖起膏药,拍手笑道:“咱俩以后要是穷途潦倒,没盘缠了,就卖『双无带』为生!”

风小刀大表赞同:“好生意!就这么说定!”

两人相视笑了起来。路潇遥知道事关重大,风小刀必是拼了命练剑,虽觉得心疼不舍也不能相劝,她蹲坐下来掀开饭篮,取出几碟热腾腾的菜肴,又摆上两副碗筷,道:“小师叔,你一整天没吃没喝,我还差点打翻,幸亏你多练几年功、身手利落。”

风小刀见她要与自己共食,一抹额上汗水,坐下道:“你怎不和他们一块儿吃?在这里吃饭,多不舒服。”

路潇遥梨涡微现,俏皮笑道:“我说心里头舒服,可是比吃得舒服要紧多了!”

风小刀关心道:“你心里不舒服?谁欺负你了?”

路潇遥嘟哝道:“他们爱冤枉人,瞧着令人生气,我便不和他们一块儿吃!”

风小刀知道她为自己抱不平,感动道:“委屈你了。”

路潇遥笑道:“有什么委屈?在这里清风明月,畅快得很,你吃得,我就吃不得?”

说着挟起一口菜放他碗里,再挟一口菜送进自己嘴里,心满意足地吃将起来。风小刀却是囫囵吞枣,三口并两口地扒着饭,路潇遥取笑道:“你肯定饿坏了,吃得这么急,就像恶狼吞小羊。”

风小刀放下碗筷,道:“遥儿,你慢慢吃,我可饱了。”

说罢又拿起雷殇剑,路潇遥急道:“等等,你不多吃点,怎有力气救人?”

风小刀打自己额头一个爆栗,道:“敲醒你这胡涂小子,我险险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幸好你提起,现下是什么时辰?”

他满脑子都是绝殇天雷,以至神思混乱,差点有负孤焰交托,不禁脸色一沉,颓然坐下。

路潇遥见他神色不对,道:“还有一些时候,你歇歇吧,我瞧你累坏了。”

两人并肩而坐,风小刀黯然道:“大哥的命和大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可我真是没用!”

当下把“灭绝七情,六亲不认”之事说了。路潇遥不以为然道:“学不会就别学了,就算学会了,变个六亲不认又有什么好?不如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心中暗道:“你这人总对别人好,这种剑法,怕下辈子也学不会!”

风小刀恍若不闻,只深深地望着手中长剑,好似剑身会浮现什么秘诀一般。路潇遥知道他绝不会放弃,偏偏武功一事,自己最不在行,只能默默地相伴左右。

她痴然凝望着风小刀专注的神情,心中柔情顿生,不禁仰起小脸,向着那一弯皎洁无瑕的明月,双手合十……

亘古以来,月儿低头俯瞰人间聚散离合,听着无数呢喃心语,不管人们身在天涯或是海角,身份高贵或是卑贱,它静静洒下的温暖从来都一样。

那么今夜,它是否也能听见自己心中的祝祷,祈求身旁的人无风无雨?

…………

东岸“千尸冢”黑沉沉的沙滩上,散列着大小不一、杂乱无章的岩石,其中却有二十七颗三丈高的巨石特别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分为内、中、外三层、各层九颗,包围着一圆形洼地,无间向来将处置的尸身丢弃于洼地内,过得数日,尸身就会渐渐消融于泥层里。

千年以来,这儿埋葬数不尽的尸骨,冤屈不申、阴气不散,因而长年幽浊晦暗、不见天光,空气中总飘浮着血腥腐膻混着海水的咸湿霉味,狂烈的阴风更是声声呼啸穿梭在巨石间,形成恐怖的回音怒吼,仿佛在切切警告着此地戾气森森、罪孽深重。

再大胆的人来到这儿都不免心底发寒,所以除非是必要,并无人愿意逗留。

临近亥时,风小刀与路潇遥悄然埋伏附近,准备救回灵族。

路潇遥低声道:“小师叔,这二十七颗大石头可是藏有玄机、暗合九宫方位,是无邪师祖布下的『九宫制阴阵』,你若胡乱闯进去,准被困到胡子都白了!”

她遥指着巨石,道:“喏!你瞧,这是奇门遁甲中的『阴遁二局』,甲为帅,乙、丙、丁为日、月、星三奇兵,戊、己、庚、辛、壬、癸为六仪,所谓『阴遁二局』指的是甲子戊在二宫起阵,配以三奇,然后六仪相伴,每宫又以干盘逆数定位,如此阴德宏济、阳德顺昌,才能压制着冤魂之气……”风小刀实在不懂她念的一串字眼,拍额叹道:“这叽哩咕噜的一堆阵位教我听了也头疼,幸好有无邪少门主出马,哪里轮得到无欲小徒费心?我只要乖乖跟在你身边就好。”

路潇遥啐道:“自己不上心,难道叫本少门主一辈子当你的小跟班!”

风小刀笑道:“我怎敢当你是小跟班?我可把你当好兄弟!”

他一时口快,竟说错话,忙改道:“吔……我是说……好伙伴……”路潇遥想自己当众许誓要和他分清辈分、无所牵葛,轻叹道:“不管是伙伴或兄弟,遥儿哪里配得起?”

风小刀一愕,吶吶问道:“你生我的气吗?”

路潇遥语带嗔意:“我不过是你的后生晚辈,还得尊你一声师叔,怎敢生你的气?”

风小刀一时无语,偷眼瞄向她,只见月光映照下,她面如芙蓉,彤颊微晕,丹唇星眸,娇俏盈盈,几时像个兄弟?

忆及昨日种种,心底微有一丝落寞:“我从前把她当小兄弟,今日不知不觉就说出来,过几日我们就要分别了,我竟还惹她生气。”

便认真赔不是,道:“遥儿,你生得这么美,从前是我有眼无珠,你大人大量,别记仇了。”

路潇遥听他称赞自己美貌,一时回嗔作喜、靥如春花,正欲答话,忽见远处有一男一女并肩行来,风小刀二人忙藏身于巨石后。

男子忿然道:“师父竟然想放过那小子!”

赫然是玉冰华的声音。女子柔声安慰道:“小师妹的事他已经清楚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如果师父要放过他,咱们还是遵行得好。”

正是宫紫风。风小刀和路潇遥对望一眼,想他二人若到了亥时三刻还不离去,事情就要糟糕。

玉冰华和宫紫风全没想到有人会于三更半夜来到这千尸埋葬、阴风惨惨之处,所以肆无忌惮地谈着,只见玉冰华瞪着宫紫风大声道:“你也这么想吗?你也想放了贼小子?”

宫紫风被他一吼,不自觉地退缩道:“我……我只是说咱们不好违背师父他老人家。”

玉冰华恨恨地道:“我不教小贼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绝不甘心!这么多年来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全毁在贼小子手里!无论谁要破坏,我都不会善罢罢休!”

宫紫风心底害怕,颤声道:“师兄,剑阁比武不过一时成败,你千万别做傻事。”

玉冰华听她提起剑阁比武,更加怒不可遏,猛然抽出长剑在地上疯狂劈来砍去,激起篷篷沙尘,骂道:“你懂什么!我为老头出生入死不下百回,立了多少汗马功劳,不过失去一个剑阁婚事,他居然就想教小贼取代我,师父!师父!什么狗屁师父!他全是在利用我们建立他自己的名声,你可知他说如果我坏了大事,定饶不过我!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传位给我,他当我是条驴,一手给鞭子、一手给萝卜,你瞧瞧他功夫越练越年轻,几时才轮得到我?我真是蠢!这些年来为他这样拼死卖命,还差点娶了剑阁那个丑女人!”

他一边口不择言,一边挥剑乱砍,剑剑凌厉得似要劈天破地,骤然间,这片荒凉阴地不断刮起黑沙风暴,情景十分骇人。